立冬那天,雨下得缠绵。林悠在“悠阁”整理母亲留下的旧物,木箱最底层躺着一只蓝白相间的瓷杯,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青花缠枝莲纹。她刚把杯子捧出来,指尖一滑,瓷杯“啪”地摔在青石板上,碎成了几片。
雨声似乎在瞬间放大,盖过了瓷片碎裂的声响。林悠蹲在地上,看着那些带着莲花纹的碎片,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悠儿,以后看到花开,就当是妈在看你。”可现在,连这点念想都被她亲手打碎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砸在冰冷的瓷片上。她想捡起碎片,指尖却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渗出血珠。就在这时,“叮铃”一声,阿屿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伞和一袋糖炒栗子。
“怎么了?”阿屿看到地上的碎片和林悠通红的眼眶,快步蹲下来,“手怎么破了?”他从包里拿出创可贴,小心地给她包扎,“瓷杯……是阿姨的?”
林悠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阿屿没再问,只是把她扶到椅子上,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捡拾瓷片。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收集易碎的星光,每捡起一片,就用软布擦去上面的灰尘。
“阿屿,我是不是很没用……”林悠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带着哭腔,“连妈妈的杯子都保护不好。”
阿屿没回头,只是把最大的一片瓷片放在掌心:“我小时候,把我妈的紫砂壶摔了,跟你现在一样,觉得天塌了。”他拿起一片带莲花纹的碎片,对着光看了看,“后来我爸教我用锔瓷的方法修补,说‘裂痕也是器物的一部分’。”
他从林悠的修复工具里找出一小罐糯米胶:“这种胶水修复瓷器最好,凝固后是透明的,不会盖住花纹。”他坐在地上,把碎片摆在羊毛毡上,像拼图一样比对位置,“你看,这朵莲花的花瓣断了,但花蕊还在,拼起来还是完整的。”
林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羊毛毡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她想起第二章里,他帮她修复《饮水词》时也是这样,用耐心和温柔对待每一道裂痕。
“我妈以前总说,”阿屿把两片碎片对齐,小心翼翼地涂上胶水,“瓷器之所以珍贵,不是因为它完美,是因为它经历过时光,哪怕碎了,也有值得修补的理由。”他的指尖沾了点胶水,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拼接,“就像人一样,受过伤,才知道什么更重要。”
胶水的味道混着雨水的潮气,在工作室里弥漫。林悠看着阿屿手腕上的疤痕,忽然觉得那道银色的线条,和瓷片上的裂痕如此相似——都是时光留下的印记,都是需要被温柔对待的存在。
“你知道吗?”阿屿拿起最后一片碎片,轻轻按在缺口处,“我摔了紫砂壶后,我妈没骂我,反而说‘破了好,破了才知道怎么补’。后来那个壶我用了很多年,每次看到锔钉,就想起她教我修补的样子。”
瓷杯的轮廓渐渐完整,虽然裂痕清晰可见,但那些透明的胶线像新生的脉络,让破碎的莲花重新绽放。阿屿把杯子放在窗台上,雨水洗过的青花发色格外清亮,裂痕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像给莲花纹镶了一道银边。
“好了,”阿屿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虽然不能跟原来一模一样,但至少,它还能盛水,还能让你看到莲花。”
林悠走到窗前,拿起修复好的瓷杯,指尖触到那些凹凸的裂痕,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温暖。她想起母亲说的“花开”,忽然觉得,这些裂痕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绽放。
“阿屿,”她转过身,看着他沾满胶水的手,“谢谢你。”
“谢我什么?”阿屿笑了笑,眼里映着窗外的雨景。
“谢你……让我知道破碎的东西也能被修好,”林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谢你让我明白,裂痕不是遗憾,是故事的一部分。”
雨声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窗台上的瓷杯上。那些透明的胶线在光线下闪烁,像缀在莲花上的露珠。林悠忽然觉得,这只破碎后被修补的瓷杯,比原来更珍贵——就像她和阿屿,在各自的裂痕里相遇,用彼此的温度,把破碎的时光,重新粘合成值得珍惜的模样。
也许治愈从来不是避免破碎,而是在破碎之后,有人愿意陪你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碎片,用耐心和温柔告诉你:“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把它修好。” 就像阿屿手里的胶水,就像他眼中的星光,就像这个雨后的清晨,让破碎的莲花,重新在时光里,盛开出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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