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探静斋

午夜时分的云海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街道空旷而寂静。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将林默拉长的影子在冰冷的人行道上不断扭曲变形。他裹紧外套的领子，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像一道游移在都市暗影中的幽灵。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神经绷紧到极致。他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灯光昏暗、岔路众多的小巷穿行。每一次拐弯，他都会利用转角墙壁的反光或者停放的车辆后视镜，仔细地观察身后。风声、远处驶过的车声、甚至是一只野猫窜过的悉索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暴露在旷野上的兔子，随时可能被暗处的猎鹰扑杀。

头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高度的紧张和持续的恐惧而加剧。那种与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的“疏离感”时强时弱，让周围的景物看起来有些虚幻不实。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刺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保持安静？** 那条短信如同诅咒。但他现在正在打破这个“安静”。他不知道监控者是否还在看着，也不知道这深夜的出行是否已经触动了对方的警报。他只能赌，赌对方暂时还不想直接动手，赌他们更想观察他的“反应”，赌古籍修复师的身份能提供一层薄弱的掩护。

他兜了一个大圈，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迂回地接近了位于老城区文化街的“静斋”。这条街白天充满了文艺气息，晚上却一片死寂，只有几家店铺的招牌灯箱还在孤独地亮着。“静斋”位于一栋老式红砖小楼的二层，楼下是一家早已打烊的书店。

林默躲在对面巷口的阴影里，如同潜伏的猎豹，仔细地观察着“静斋”的窗户。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灯光，和他离开时一样。楼道入口的门紧闭着。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深吸一口气，从帆布包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备用钥匙——这是他以防万一留在身上的，连李姐都不知道。他像一道无声的轻烟，迅速穿过街道，闪身来到“静斋”楼下的楼道口。

钥匙插入锁孔，轻微转动。咔哒。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纸张、木料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夜晚特有的冰凉。林默闪身而入，迅速反手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心脏狂跳。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楼上，一片死寂。

没有异常。至少暂时没有。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幽光。他特意调到了飞行模式，切断了所有可能的远程连接。屏幕右下角，那个象征着监控的规律噪点，果然消失了。但这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这恰恰证明，对方的监控是实时的、基于网络连接的。一旦他脱离网络，对方就暂时“失明”。这既是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他断开了连接，这意味着他的行动已经被标记为“异常”！

时间紧迫！

林默不再犹豫，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蹑手蹑脚地踏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老旧的楼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他站在了“静斋”工作室的门外。掏出另一把钥匙，轻轻打开门锁。

推开门，熟悉的黑暗和静谧包裹了他。月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清冷的光带，勾勒出工作台、书架和修复工具的轮廓。一切似乎和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林默不敢开灯。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用一只手捂住大半光源，只漏出一束狭窄的光柱。他像做贼一样，快步走向存放工作日志和修复档案的柜子。

柜子就在李姐的办公桌旁边。他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文件夹，按年份和项目编号排列。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快速翻找着今天带回来的那本明代地方志的编号——“JZ-2024-071”。

找到了！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

他迅速抽出文件，就着微弱的光线翻看。里面是古籍的登记信息、破损状况评估、初步修复方案……以及最重要的——**来源记录**！

林默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来源栏，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 **来源：云海市文物商店（旧书部）**

> **收购日期：2024年6月15日**

> **收购人/经手人：周远航**

> **备注：据称系民间收购，原持有者信息不详。书页间夹有零星近代剪报，已单独封存（见附件袋）。**

周远航？林默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大概是文物商店的某个员工。原持有者信息不详……这在意料之中，但依然令人失望。不过……**夹有零星近代剪报？已单独封存？**

林默精神一振！他记得处理那本地方志时，并未发现什么剪报附件。看来是在登记入库时就被单独取出了！他立刻在文件夹里翻找，果然在内页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用透明封口袋装着的纸条，上面手写着：“剪报附件 - 存于‘特殊资料’柜，S档。”

特殊资料柜？S档？林默知道那个柜子，就在工作室最里面的角落，存放着一些来源存疑、内容敏感或者涉及未解之谜的杂项资料，平时很少打开。李姐有钥匙！

他立刻看向李姐的办公桌。钥匙会在哪里？抽屉？他记得李姐有个习惯，会把备用钥匙放在……

他用手电光扫过桌面，最终定格在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做成镇纸样式的金属笔筒上。他伸手进去摸索，指尖果然触碰到一把冰凉的、小巧的黄铜钥匙！

就是它！

希望就在眼前！林默拿着钥匙，快步走向工作室最里端的“特殊资料”柜。这是一个老式的铁皮文件柜，看起来厚重结实。他插入钥匙，轻轻转动。

“咔嗒。”锁开了。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拉开标注着“S”的抽屉。里面东西不多，大多是些零散的旧地图、手稿碎片或者无法归类的奇怪物件。他借着光，快速翻找。终于，在一个标着“JZ-2024-071-附件”的牛皮纸档案袋里，他摸到了几张薄薄的、裁剪下来的旧报纸碎片！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碎片，就着微弱的光线查看。纸张泛黄发脆，印刷字体是几十年前的样式。

第一张碎片，标题模糊，但关键信息尚存：

> **“……西郊山区突发山火，疑为雷击所致……火势蔓延迅速……‘观星台’旧址恐难幸免……”**

观星台？林默心中一动！地方志里记载的是“观星寮”！是笔误？还是不同时期的称呼？

第二张碎片更小，只有寥寥几行：

> **“……‘观星台’大火后续：遗址发现奇异残留物……专家称或为特殊矿物……调查仍在进行……”**

奇异残留物？特殊矿物？林默的心跳加速。

第三张碎片，似乎是一则不起眼的短讯：

> **“……失踪人口登记：周明礼，男，原‘观星台’遗址看守员……于大火后三日失踪……家属悬赏寻人……”**

周明礼？看守员？失踪？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林默脑中疯狂旋转：观星寮（台）、天火（山火）、奇异残留物（特殊矿物）、看守员失踪……还有那神秘的符号！

他感觉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在形成：那个古代机构“观星寮”的遗址，在几十年前又经历了一场大火，并发现了奇怪的东西，看守员随后失踪！这绝非巧合！那遗址下面，一定藏着什么！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剪报，试图从中挖掘更多线索时，一种源自本能的、极度危险的警兆毫无征兆地炸开！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线变化。

是一种**感觉**！一种被冰冷、锐利的目光锁定的感觉！如同毒蛇盯上猎物，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

这感觉……比在地铁站被深蓝帽衫盯上时更加隐蔽，更加……专业！而且，来源不是门外，而是……**室内**！

林默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刹那间变得冰凉！他猛地抬起头，手电光束下意识地扫向感觉的来源——工作室深处，靠近后窗存放大型修复设备的阴影角落！

光束的边缘，清晰地映照出半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哑光黑色的、紧贴身体的战术服，脸上戴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黑色面罩，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他的手中，赫然端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线条流畅而致命的紧凑型手枪！枪口，正稳稳地指向林默的眉心！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对方不是深蓝帽衫！这是一个更专业、更冷酷的杀手！而且，他竟然早就潜入了“静斋”，一直在黑暗中等待！等待自己找到这些剪报？还是仅仅等待一个清除目标的机会？

手机的手电光柱，此刻成了暴露他位置的致命灯塔！

黑衣人的眼神冰冷无情，没有任何废话，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开始施加压力！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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