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古籍中的秘符

手机屏幕上那冰冷、规律闪烁的噪点，像一只无形的眼睛，牢牢锁定着林默。愤怒的火焰在他心底短暂燃烧后，迅速被更深的寒意覆盖。砸碎手机的冲动被理智死死摁住。对方能无声无息侵入，就能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破坏设备只会显得自己愚蠢而冲动，甚至可能招致更直接的打击。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令人窒息的闪烁。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渗透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钻进他的皮肤，啃噬着他的神经。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头痛在恐惧和愤怒的刺激下，像有无数根针在反复穿刺。

“冷静…必须冷静…”林默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这是他在修复那些脆弱不堪的古籍时养成的习惯。越是脆弱易碎，越需要极致的冷静和耐心。此刻，他自己就是那页亟待“修复”的残破书页。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安全屋。堆满书籍的书架，散落着工具的工作台，墙角那盆依旧沉默的绿萝……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沙发旁边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上。

包里面，是他从“静斋”带回来的工具和一些未完成的修复材料。其中，有一个用厚实防油纸仔细包裹的长条形物体——那是他今天早上准备带回来晚上加班处理的一册明代地方志的残本，虫蛀和霉变严重，修复难度很大。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清晰：**古籍**！

古籍修复师的身份，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熟悉的东西。更重要的是，那些尘封的故纸堆里，或许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比如……关于某种难以解释的现象？关于符号？关于……隐藏的历史？

这个想法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和行动的方向。在对方全方位监控的阴影下，直接上网搜索“地铁谋杀案”或“神秘符号”无异于自杀。但查阅古籍，尤其是他这种专业人士修复古籍的行为，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这是他唯一可能避开对方监控视线的“安全区”。

林默站起身，动作尽量保持平稳自然，仿佛只是日常的起身活动。他走到帆布包前，蹲下身，拉开拉链。手指触碰到那熟悉的防油纸包裹时，一丝微弱的安心感流过心头。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册残本取出，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婴儿。

他走到靠墙的小工作台前，打开台灯。柔和的光线洒下，照亮了斑驳的桌面。他戴上细纱手套，轻轻解开包裹的细绳，一层层剥开防油纸。一本薄薄的、封面严重破损、纸张泛黄脆弱的线装书露了出来。封皮上的字迹已经模糊难辨，只能隐约看出是某个府志。

林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他拿出镊子、毛刷、喷壶（装着特制的去酸去霉药水），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书页边缘的霉斑。他的动作专业而专注，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到位，仿佛真的只是在完成一项日常修复任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睛在扫描着书页上的每一个字迹，每一个图案，每一处异常。他希望能找到任何可能与地铁站事件、与那神秘短信、甚至与他那该死的异能相关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个类似的、无法解释的符号也好。

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缓慢流淌。林默的神经高度紧绷，既要专注于修复和“阅读”，又要时刻警惕着身后那无形的注视。头痛如影随形，精神上的消耗巨大。偶尔，他会装作活动僵硬的脖颈，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放在工作台一角的手机。屏幕是黑的，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从未消失，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脖颈。

一页，两页……大部分内容都是枯燥的沿革、赋税、物产、人物传记。霉斑和虫蛀严重干扰了阅读，修复进度缓慢。失望的情绪开始滋生。难道自己想错了？古籍里怎么可能有线索？

就在他处理到中间一页，用毛刷轻轻扫开一片顽固霉斑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被霉斑覆盖的角落，显露出来一小块图案。

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常见的山水或人物插图。那是一个极其简洁、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古拙和奇异感的线条符号！

符号由三个同心圆组成，但并非完美的圆形，边缘带着一种细微的、仿佛呼吸般的波动感。在最内层的小圆中心，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点。三个圆环之间，用极其纤细流畅的线条，连接着七个更小的、如同星点般的不规则点状物。整个符号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线条纤细流畅，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邃和……能量感？仿佛它不是画在纸上，而是某种更高维度存在的投影。

林默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符号的风格……那种简洁中的深邃，线条中蕴含的奇异韵律……与他在地铁站惊魂一瞥中，在凶手深蓝色连帽衫袖口内侧看到的那个暗纹符号，**至少有七分神似**！虽然细节上可能有所不同（当时太紧张，距离也远，记忆模糊），但那种独特的、非人间的感觉，如出一辙！

找到了！他真的在古籍里找到了关联！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失神。这个符号出现在一本明代地方志里意味着什么？它代表什么？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标记？还是某种古老传承的图腾？为什么凶手身上也有类似的符号？这本地方志来自哪里？它的流转过程中接触过什么人？

无数疑问瞬间爆炸开来，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强忍着立刻深入研究下去的冲动，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修复”动作。他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特制的修复纸，蘸取少量浆糊，小心地覆盖在符号旁边的虫蛀孔洞上，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但他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这可能是他破局的关键钥匙！这本地方志本身，就是一条指向过去的线索！

他一边继续修复，一边更加仔细地阅读这一页的内容。这一页记录的是当地一个早已消失的、名为“观星寮”的机构。文字残缺不全，大意似乎是：“……府城西郊，旧有观星寮，依山而建，司天象、测吉凶……嘉靖年间，天火降，寮毁，典籍散佚……有司讳莫如深，遂废……其址今已不可考……”

观星寮？司天象？天火？讳莫如深？

这些关键词在林默脑中盘旋。一个观测天象的官方机构，因为一场“天火”被毁，官府讳莫如深？这本身就显得很不寻常。那个符号，就出现在关于“观星寮”记录的同一页！这仅仅是巧合吗？

林默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在触摸一个被时间掩埋的巨大秘密的边缘，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他现在的遭遇息息相关。凶手身上的符号，古籍中的符号，被毁的神秘机构……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跨越时空的联系！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页修复好，并牢牢记住符号的每一个细节和关于“观星寮”的残缺文字。他需要更多信息！他需要知道这本地方志的来源！它之前属于哪个藏书家或机构？它的修复记录在哪里？这些信息，“静斋”的工作日志里应该有记载！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起——他需要立刻回一趟“静斋”！就在今晚！趁着夜深人静！他需要拿到这本地方志的流转记录和修复档案！

这个念头一出现，巨大的风险感也随之而来。对方在监控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深夜出门，而且是去工作室，这行为本身就极其反常，极易引起怀疑，甚至可能被视为某种“行动”的信号！

去，还是不去？

林默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部沉默的手机，屏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噪点的幻影。他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如果不去，他可能永远失去这条刚发现的、至关重要的线索。

如果去……他可能是在主动踏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古籍残页上那个奇异的同心圆符号，冰冷的纸面下，仿佛有某种微弱的力量在轻轻脉动，与他脑海中因异能副作用而产生的眩晕感隐隐呼应。一种奇异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孤注一掷，压倒了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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