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午夜凶铃

灵异局医疗中心的特殊病房内，洛天依蜷缩在墙角，拘束服在她的撕扯下裂开蛛网状纹路。空气净化系统每隔三分钟喷出的镇静雾剂在灯光下形成细小彩虹。

洛天依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已经过去七十二小时了，她仍然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雨水和血腥的气味。

“别过来！别过来！”病房里面突然爆发出女孩声嘶力竭的尖叫。

又一个护工无奈地摇着头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还是这样吗？”苏天成满脸忧虑地问道

“是的，已经整整三天了。”护工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与无奈。

洛天依的精神元素严重受损，记忆混乱，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恐惧。医生和研究员试图接近她，但每一次接触都会引发她剧烈的抗拒——尖叫、挣扎，甚至自残。

直到乐正绫的出现。

她没有急着靠近洛天依，而是坐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轻轻哼起一首童谣。

那是洛天依小时候，洛御辰曾经唱给她听的。

洛天依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这一次，她没有尖叫。

乐正绫缓缓伸出手，指尖泛起柔和的精神元素光芒，轻轻缠绕在洛天依的手腕上。

“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乐正绫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洛天依怔怔地看着她，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因长时间不进水而干裂。乐正绫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没有表现出丝毫怜悯或震惊。

“他……真的死了吗？”洛天依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乐正绫轻轻点头：“遗体已经火化了。骨灰暂时由灵异局保管，之后再交还给你。”

洛天依的眼神飘向窗外。雨还在下，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仿佛上天也在为那个雨夜哀悼。

“来，先吃点东西。”乐正绫把刚买的小笼包递过去，“然后我们可以聊聊，或者不聊，随你。”

洛天依盯着那小笼包，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她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乐正绫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灵异局专员，乐正绫，也是你的治疗师。”

洛天依松开手，眼神中的锐利褪去，又变回那种空洞的状态：“所以……是工作。”

“一开始是。”乐正绫拿起一个小笼包，“现在不是了。”

洛天依看着递到嘴边的小笼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乐正绫放下小笼包，轻轻抱住洛天依。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洛天依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事的，”乐正绫抚摸着她的后背，“哭出来就好。”

窗外的雨声掩盖了哭声，也掩盖了乐正绫眼中闪过的一丝红光。

之后，乐正绫每天都会来病房，有时带一串冰糖葫芦，有时带几个小笼包，有时只是一杯热牛奶。她从不强迫洛天依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直到洛天依自己愿意开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某天夜里，洛天依终于低声问道。

乐正绫放下手里的书，微微一笑：“因为没人应该独自承受这些。”

洛天依沉默了。

乐正绫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一次，洛天依没有躲开。

一个月后的评估会上，苏天成看着视频里的洛天依，她正在和乐正绫在一起，偶尔还会露出微笑。

“恢复得不错。”苏天成松了口气“她好像对你很依赖，你知道她体内有什么，对吧”

“同体双魂。”乐正绫平静地说，“正因如此，她才更需要我的监护。”

苏天成看向病房的监控，屏幕里，洛天依似乎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摄像头。那一瞬间，苏天成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神，冰冷，古老。

“你确定她……还是洛天依吗？”苏天成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仿佛生怕被屏幕里的人听到。

乐正绫没有立即回答。她想起昨晚的异常：半夜路过病房时，发现洛天依站在镜子前，用一种古老的语言自言自语。当她靠近时，洛天依转过头，青蓝色的瞳孔竖直如猫科动物，但转瞬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会密切关注。”最终她只说了这一句。

又过了两周，洛天依正式出院。乐正绫开车送她回洛御辰的公寓，现在是她一个人的家了。

“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乐正绫帮她把行李搬进屋，“灵异局给你安排了心理咨询，每周两次，我来接你。”

洛天依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父亲的气息还留在每个角落：书桌上没喝完的咖啡杯，沙发扶手上磨损的痕迹，玄关处那双穿旧了的拖鞋。

“苏叔叔问我要不要加入灵异局。”她突然说。

乐正绫停下动作：“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洛天依走到父亲的书桌前，手指抚过那些文件，“这是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但我不是他。我只想……平静地生活。”

乐正绫走到她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她肩上：“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洛天依转身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谢谢你，绫姐姐。如果没有你……”

乐正绫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两人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洛天依开始上网课，偶尔和大学同学聚会，努力回归正常生活。每周两次的心理咨询也变成了每周一次，她的噩梦越来越少，笑容越来越多。

直到那个周末。

闺蜜苏婉柔来家里过夜。两人从高中就要好，苏婉柔还在洛天依住院期间天天发消息鼓励她。

“哇，你爸收藏这么多恐怖片？”苏婉柔翻着洛御辰的影碟架，“《午夜凶铃》、《咒怨》……全是经典啊！”

洛天依端着两杯奶茶走过来：“你要看吗？”

“必须的！就这部《鬼来电》吧，应景！”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苏婉柔时不时被吓得往洛天依怀里钻。电影放到最恐怖的部分时，洛天依的手机突然响了。

“啊啊啊！”苏婉柔尖叫着跳起来，“不会吧！这么灵？”

洛天依也被吓了一跳，看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另一头却传来一段诡异的音频，像是某种咒语，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洛天依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等会过神来时，发现客厅消失了。她站在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里，面前是一道透明的空气墙。墙对面蹲着一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

洛天依后退几步：“你……你就是我梦里的……”

“我是你弟弟啊。”男孩歪着头，表情天真又诡异，“准确地说，是你吃掉的那个弟弟。姐姐胃口真好，连灵魂都不放过呢。”

洛天依感到一阵眩晕，无数碎片般的记忆涌入脑海：母亲腹中的黑暗，另一个微弱的心跳，还有那种本能的、原始的饥饿感……

“不……”她跪倒在地，“那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男孩贴近空气墙，“灵异局的人都知道，所以他们才那么怕你。还把我封印在了这堵空气墙后面。”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这里面……”

“是啊。”小男孩说道，“不如姐姐你把这堵空气墙解除吧，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解除空气墙自然也在你的权限之内，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不行！”洛天依斩钉截铁般回答，她本能地觉得把这家伙放出来恐怕会造成巨大的灾难。“对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叫什么名字。”

“我真的是你弟弟啊，至于名字……”小男孩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还没有名字哦，不如姐姐你给我取一个吧。”

“这……不如就叫你天钿吧。”洛天依想到了父亲给她买的那个生日礼物

“天钿……好，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就叫天钿！”天钿兴奋地眨巴着眼睛“好吧，先不说这个了，你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我好像是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来这里了”

“你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一段古老的咒语，对精神元素有很强的干扰作用，我感受到了你的危险，因此把你拉入了意识空间，幕后黑手已经盯上你了，不是靠当个普通人就能逃避的，听我的，加入灵异局，这样你才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你也能够学到点本事保护自己。”

“可……可是我……”

“别可是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怀疑我害你？还是说你想当个普通人逃避这一切？”天钿突然焦急起来:“把手贴在墙上，快！”

洛天依下意识地照做。就在她的手碰到空气墙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流遍全身。她尖叫一声，眼前的虚空如玻璃般碎裂。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此时的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刀刃离自己的手腕只有几厘米。苏婉柔躺在血泊中，腹部被剖开，内脏散落一地，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她的右手还握着染血的水果刀。

洛天依的来电设置了免提，因此苏婉柔也听到了这段音频。

“不……不……”洛天依丢下菜刀，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奶茶洒在地毯上，和血混在一起，变成恶心的粉红色。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上还沾着苏婉柔的血，花了三次才拨对乐正绫的号码。

“绫姐姐……”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洛天依崩溃大哭起来。

灵异局的善后小组效率很高。两小时内，苏婉柔的尸体被运走，现场清理干净，连血迹都消失无踪。法医初步判断是“精神异常导致的自残行为”。

但洛天依知道真相。她蜷缩在乐正绫的办公室里，裹着毛毯，手里捧着热茶，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不是你的错。”乐正绫蹲在她面前，“电话里的声音，虚空中的男孩，这些都是精神攻击的具象化。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在针对你。”

洛天依抬起泪眼：“是那个男孩……他说他是我胎内吞噬的那个孩子……”

乐正绫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让你做什么？”

“拆掉墙……放他出来……”洛天依突然抓住乐正绫的手，“绫姐姐，我体内是不是真的有两个灵魂？”

乐正绫没有立即回答。她起身锁好办公室门，拉上窗帘，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台古怪的仪器。

“这是精神光谱仪。”她将几个电极贴在洛天依太阳穴上，“能检测精神元素波动。如果真有另一个灵魂存在……”

仪器屏幕亮起来，显示出一条起伏的绿色波形。几秒钟后，第二条红色的波形突然出现，与绿线纠缠在一起。

洛天依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

“你的灵魂是绿色的，代表正常人类。”乐正绫指着屏幕，“红色那个……就是另一个存在。”

仿佛感应到被窥视，红色波形突然剧烈波动，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洛天依抱头尖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乐正绫迅速关闭仪器，抱住洛天依：“呼吸，跟着我，吸气——呼气——”

过了许久，洛天依才平静下来。她看着满地的仪器碎片，刚才的冲击居然让机器爆炸了。

“他生气了……”她喃喃道。

乐正绫擦去额头的汗：“小洛，现在你明白为什么灵异局这么关注你了吗？你体内的另一个灵魂……非常强大。”

洛天依想起父亲的牺牲，母亲的殒命，林小雨的复仇，还有苏婉柔的惨死。这么多人为她而死，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要加入灵异局。”她突然说，声音出奇地冷静，“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至少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怪物。”

乐正绫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和苏局长安排。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你确定吗？这条路一旦走上，就再难回头了。”

洛天依看向窗外。雨又下了起来，和那个夜晚一样大。她想起父亲最后的身影，挡在车前，至死都在保护她。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她轻声说。

雨声中，似乎有谁在轻笑。是幻觉吗？还是她体内的另一个存在，正为她的选择而欣喜？

洛天依摸着手上的天钿玩偶，那是父亲最后的礼物，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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