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失去了烛火的大明王朝如同失去支柱的房屋,迅速崩塌。
闯军如野火般死灰复燃。李自成的铁骑踏破京城之时,崇祯皇帝在煤山的老槐树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根系过无数王朝兴衰的麻绳,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像是为华夏三百年的荣光画上一个苍凉的句号。
然而胜利的狂欢很快变成暴民的饕餮盛宴。失去了墨水约束的闯军,将京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商铺被洗劫一空,女子的哭喊声响彻街巷,曾经繁华的东市堆满了无头的尸体。
山海关的城楼上,吴三桂握着陈圆圆的血书,指节发白。
“将军,金军已到关下。”副将的声音在颤抖。
吴三桂望向京城方向,眼中翻涌着滔天恨意。当他转身时,那道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城门,在刺耳的铰链声中缓缓开启。
彻底失去民心的闯军已经不再是金军的对手,石河之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多尔衮的八旗铁骑像镰刀般收割着闯军的生命,鲜血染红了整条河道。战后,清军帐中,孙之獬正谄笑着提议:“王爷,当令汉人剃发易服,以示归顺。”
吴三桂拍案而起:“此令若下,必激起民变!”
“吴将军,”孙之獬阴恻恻地笑道,“您献关降金时,可没这么义正言辞。”
吴三桂愤然离席,帐外寒风刺骨。他望着太极皇帝曾经住过的营帐,喃喃自语:“若是太极皇帝在世,一定不会颁布这道荒唐的命令……”
残阳如血,染红了崎岖的山道。缘木将朱三太子护在身后,少年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大人,前方有埋伏!”侍卫长突然勒住缰绳。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林间掠出。蜻蛉切的寒光划破暮色,最前排两名侍卫的咽喉同时绽开血花。烁金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刀尖滴落的血珠在黄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带太子先走。”缘木缓缓抽出佩剑,声音轻得只有身旁侍卫能听见,“我来断后。”
“可您一个人……”
“走!”缘木突然暴喝,剑锋荡开一支袭来的暗器,“太子的性命重于泰山!”
侍卫们含泪策马离去,马蹄声渐行渐远。烁金并未追击,只是用刀尖挑起地上一片落叶:“你以为能拦住我?”
落叶一分为二的瞬间,大地突然剧烈震颤。烁金踉跄半步,刀锋擦着缘木的肩膀划过,在素白的衣衫上留下一道血痕。
“烁金姐!住手!”
一个穿着褐色衣裙的少女从枫林中奔出,怀中紧抱着一卷泛黄的竹简。晚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澄澈如溪的眼睛——正是那日京城闹市中的说书姑娘,粘土。
“粘土?”烁金皱眉,“这不关你的事。”
粘土摇摇头,将一封密信递给烁金:“这是丰臣平山的计划书,你应该看一下。”
烁金的手指触碰到密信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泛黄的纸页上,丰臣平山熟悉的笔迹此刻却像毒蛇般扭曲。
「御鬼师内斗计划书:借烛火之手铲除烁金一族……挑起朝廷派与江湖派决战……刺杀太极……」
随着阅读,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有些苍白。
“这……这不可能……”烁金的手微微发抖,“丰臣老师他……”
“你被利用了。”粘土轻声说,“烁金家与天理会勾结的消息是丰臣平山故意泄露给烛火的。他就是要挑起大明顶级御鬼师之间的内斗,好让金军有机可乘。而让你去刺杀太极,是因为太极也算是一位明君,他入关后必然不会允许多尔衮推行剃发易服之策。”
“总之。”粘土顿了顿。“丰臣平山来到大明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他的目的就是以自己的性命为祭,断送华夏国运,以图让天理会日后有机会打败华夏。”
烁金如遭雷击,密信从手中滑落。记忆的碎片突然割开心脏——丰臣平山手把手教她握刀时说的“手腕要稳”;她第一次打赢他时,他欣慰的笑容;离别那夜塞给她的那包桂花糖……
她突然想起丰臣平山临行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金儿啊,仇恨是最锋利的剑,但握剑的人,未必知道自己刺向何方。”
原来她以为的复仇,不过是老师精心设计的棋局。她亲手杀了太极,却间接促成了剃发易服的惨剧;她以为在替家人报仇,实则成了毁灭故国的帮凶。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天理会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烁金猛地转身,蜻蛉切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刀锋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深深劈进一旁的古松。树皮炸裂的声响中,她单膝跪地,呕出一口鲜血。
“现在明白了吗?”缘木艰难地站起来,“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烁金沉默了良久,突然转身就走。
“你去哪?”粘土问。
“扬州。”烁金头也不回地说,“金军南下,第一站必定是扬州。我要在那里……赎罪。”
粘土弯腰拾起密信:“我和你一起去。”
缘木已经翻身上马:“我还要护送朱三太子,先走一步了。”她最后看了眼这个曾经的死敌,扬鞭而去。
当马蹄声远去后,烁金跪倒在地。她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料,仿佛要把那颗被撕碎的心掏出来。没有泪,只有喉间翻涌的血腥气——原来最痛的背叛,是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当缘木追到山隘处时,只看到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一支羽箭钉在槐树上,箭尾系着半块玉佩——正是朱三太子随身佩戴的那块。
扬州城的清晨是在炮火中惊醒的。
“轰——!”
一发红夷炮弹砸在西门箭楼上,三层高的木制楼台像积木般垮塌。史可法扶正歪斜的头盔,铁甲下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北门情况如何?”
“禀督师,北门……北门守军只剩不到五十人……”亲兵的声音淹没在又一轮炮击中。
烁金站在垛口边,指尖划过青砖上密密麻麻的箭痕。城外,清军的营帐绵延数里,多铎的帅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他们又要进攻了。”粘土抱着一捆箭矢跑来,褐色衣裙上沾满烟灰。
仿佛印证她的话,清军阵中突然响起震天的号角。黑压压的步兵方阵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士兵推着楯车,车上架着改良过的轻型火炮。
“放箭!”
史可法的令旗挥下,城头箭如雨下。但清军的楯车防御严密,箭矢大多徒劳地钉在木板上。更可怕的是,那些楯车在距城墙百步处突然停下,火炮齐射——
“砰!砰!砰!”
城墙剧烈震颤,一段女墙轰然倒塌。金军的云梯立刻架上缺口,镶白旗的勇士如蚂蚁般攀附而上。
烁金跃上残垣,双臂交叉胸前。以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气突然扭曲,数百支射向她的箭矢诡异地悬停半空。她十指猛地一张,箭群如蜂群般调转方向,将攀爬的清军射成了刺猬。
“这就是……御鬼师……”年轻的守军看得目瞪口呆。
烁金的能力“磁枢”,在磁枢领域内的金属会被磁化并受到烁金的操纵,不过由于磁枢领域会受到人体生物磁场的影响,因而只能操纵离体的金属。
史可法一剑劈翻登城的敌兵,回头吼道:“南明的援军到哪了?!”
亲兵跪地痛哭:“马士英大人说……说要先平定左良玉叛乱……”
“混账!”史可法一口血喷在城砖上。他望着南方,那里本该有援军的旌旗,此刻却只有滚滚浓烟——那是扬州最后的粮仓在燃烧。
第七天的黄昏,西北城墙终于在持续炮击下崩塌。金军的欢呼声与守军的惨叫混在一起,烁金的磁枢领域已经缩小到不足三丈。
“退守街巷!”史可法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栋屋子都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粘土拖着伤腿跟在烁金身后:“南京……真的放弃我们了?”
烁金没有回答。她想起一个月前路过南京时,那些朱门里传出的笙歌。权贵们正在为“联虏平寇”的妙计庆功,谁会在意一座边陲小城的存亡?
烁金背靠着一间染坊的外墙,指尖划过墙上斑驳的血手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小心!”
粘土猛地扑倒烁金,一支弩箭擦着她们的发梢钉入木柱。烁金反手一挥,染坊里数十把染刀突然腾空而起,将偷袭的弩手钉死在院墙上。
巷战持续到第三日。烁金的右腿被铁骨朵砸中,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粘土搀着她退到一处茶楼废墟,二楼雅座里,史可法正在给最后十几名亲兵分发作坊里找到的菜刀。
“南门……还在我们手里吗?”粘土给一个腹部中箭的小兵喂水。
史可法摇头,剑尖在地上划出最后几条防线:“多铎调来了朝鲜火炮营。”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掀翻了半条街。烁金透过烟尘看到,南门城楼已经化作废墟,金军的三角龙旗正在残垣上飘扬。
烁金突然推开粘土,磁枢领域全力展开。茶楼里所有金属器具——铜壶、铁秤、甚至门环——都化作暴雨袭向涌来的金军。
“粘土,你快从密道走!”烁金一瘸一拐地走向巷口,“我来断后。”
粘土想追上去,却被史可法死死拉住。老将军浑浊的眼里含着泪:“你快走,我们的故事……要有人传颂……”
当最后一名亲兵钻进密道,烁金终于跪倒在血泊中。她的磁枢领域只剩周身三尺,连控制一根绣花针都吃力。
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城墙,多铎在亲兵的簇拥下走过来,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烁金小姐,”多铎的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却掩不住连日攻城的疲惫,“我金军自入关以来,已有无数汉人御鬼师投效。以小姐之才……”
“好啊,我投降。”
这干脆的回答让多铎一怔。城头的火光映照下,他看到女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手中的蜻蛉切斜指地面,刀尖还在滴血。
多铎大喜过望,不疑有他地上前两步:“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姐是聪明人……”
话音未落,烁金手腕一抖。反手掷出蜻蛉切,那柄染血的长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取多铎咽喉!
“大人小心!”亲兵惊呼。
多铎仓皇后仰,刀锋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串血珠。他踉跄着跌倒在亲兵怀中,耳边传来刀锋深深没入木柱的闷响。
“杀!”副将的怒吼撕裂了夜空。
数十把钢刀同时出鞘。烁金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倒在了血泊中。但她至死都保持着那个微笑。
多铎颤抖着摸上脸颊。温热的血液沾满指尖,连日攻城的疲惫与此刻的惊怒交织在一起,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崩断。
“屠城!”他嘶吼着拔出佩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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