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古怪笑意如深冬暗流在凌羽玹嘴角漾开,化为短促清越低笑,打破死寂。
“呵…”
笑声中,寒涧剑幽蓝寒光如潮退去。冰冷锋刃离开白皙脖颈,只留微不可察的浅淡红痕。
束缚身体的幽蓝冰链发出细微“咔嚓”声,瞬间化作晶莹冰尘消散。
然而,凌羽玹搭在段清泽肩膀上的手未收回。动作随意慵懒,修长手指轻飘飘搭着。可段清泽在那手掌落下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那随意一搭,指尖蕴含的力量,让她毫不怀疑能瞬间捏碎肩骨或再锁咽喉。
凌羽玹甚至用指尖在段清泽僵硬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轻柔如安抚,每一次落下却让心跳漏半拍。
“说得真好听,条条是道,句句在理。” 声音恢复戏谑漫不经心,如点评好戏,深潭眼底却无笑意,只有冰冷审视,“不过…” 微微俯身凑近,温热呼吸拂过耳廓,声音压低,带着洞悉玩味:
“可我一来,你对我的敌意…似乎就很大啊?” 手指停止轻拍,指腹缓缓摩挲肩头衣料下绷紧的肌肉线条,“招呼不打,见面礼就是一道要命的‘冷风’。这待客之道,未免太…热情了些?”
凌羽玹歪头,漂亮眼睛微眯,目光如探针描摹段清泽侧脸轮廓。灯光下容颜清晰:
眉形细长舒展,眉峰柔和下垂。凤眼染上温和,低垂浓密睫毛,眼下投扇影,天然带无辜垂感。鼻梁挺直不锐,朱唇被贝齿轻咬下唇,留浅浅齿痕,更添楚楚可怜。整张脸组合,是毫无攻击性的、近乎柔弱温顺的美感。
凌羽玹唇角笑意加深,狡黠十足,仿佛对方防御是孩童把戏。声音刻意带上轻佻慵懒腔调:
“我若心软放过你,谁能保证…你这温顺乖巧的小脸后面,藏的不是另一把要命的‘冷风’?” 指尖带着警告意味,轻轻捏了捏段清泽肩头,“嗯?”
段清泽的身体在凌羽玹的触碰下微微一颤。随即,她并未转头,只是眼帘垂得更低了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更深的阴影。被松开些许的嘴唇微启,声音不再是拔高的哭腔,而是恢复了一种竭力维持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的委屈和轻颤。
“那是因为…” 她轻声开口,语速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不认识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努力控制声音里的波动,“你突然出现在我的书房里,毫无征兆,无声无息。这里是处理最机密事务的地方,安保等级最高。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都会被视作威胁。”
她抬起眼,那双温润的凤眼直视着凌羽玹,眼底清晰地浮动着水光,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琉璃。泪水在眼眶中凝聚,将落未落,更显得那双眼睛清澈又脆弱。然而她的目光是平静的,没有控诉的激烈,只有一种被误解后的无奈和一丝后怕的余悸。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第一反应,只能是自保。”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未知的危险,除了自卫,还能做什么呢?”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眼睫轻颤,一滴泪珠终于不堪重负,沿着白皙的脸颊悄然滑落,留下一条微亮的水痕。但她没有去擦拭,只是任由它滑落,仿佛那只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与她的镇定无关。
“而你的反应…” 她继续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但语调依然平稳,“是那么快,那么强大。冰冷的锁链,锋利的剑锋…还有那种力量。” 她的目光扫过凌羽玹依旧搭在她肩上的手,又落回凌羽玹脸上,“我只是感到…害怕。很害怕。” 她坦然地承认着恐惧,眼神里没有表演,只有一种真实的、属于弱者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无力感,“还有…委屈。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就成了被这样对待的人。”
她的陈述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疏离的客观性,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滴滑落的泪珠和她眼底始终不散的水光,是唯一的情绪外泄,无声地诉说着她所承受的压力和惊惧。她没有控诉凌羽玹用力,没有夸张地描述窒息感,只是平静地表达着“害怕”和“委屈”这两种最核心的感受。这种平静之下的脆弱,反而更显得真实而压抑。
凌羽玹看着眼前这张泪痕未干、却异常平静的脸庞,听着那清晰冷静、不带哭腔却字字含怯的陈述,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演技,这情绪控制的精准度,这以退为进的示弱……
若非多年经验敏锐感知对方体内被强行压抑、伺机而动的冰冷杀意,几乎要被这炉火纯青的伪装骗过去了。
这家伙未免也太能演。无灵力波动,却将弱者的无助和强者的镇定矛盾地融合在一起。那滴恰到好处的泪和眼底的水光,如同精心计算过的筹码。
凌羽玹心中冷笑,面上适时露一丝恰到好处的“动摇”。似被这平静的委屈弄得“无措”,搭肩手收回扶额,做头疼无奈状。
“唔…” 含糊鼻音,眉头微蹙,目光在段清泽泪痕犹在却神情平静的脸上“犹豫”逡巡,似天人交战。“心软”“为难”演绎逼真。
段清泽不再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凌羽玹,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带着全然的依赖和祈求,仿佛在无声地等待命运的裁决。她的肩膀不再耸动,只是微微收紧了下颌线,显露出一种隐忍的坚强。
凌羽玹随意摆手,动作带施舍慵懒:“名字?”
“啊?” 段清泽似未反应过来。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平淡重复。
“段清泽。”
“哪个清?哪个泽?” 追问如闲谈。
“河清海晏的清,润泽天下的泽。” 段清泽认真回答,泪光残留,神情格外温顺。
“哦?” 凌羽玹唇角笑意加深,玩味,“河清海晏…润泽天下?” 轻声重复,目光扫过温顺脸庞,意味不明低笑,“啧,名字不错,寓意…挺大气。”
旋即白色广袖拂去,修长的手指摆了摆。
“凌羽玹。” 清晰报出名号,目光未看段清泽,随意扫向高大书架,语气轻描淡写,如吩咐微不足道小事,“记得帮我找个身份。” 理所当然,命令式陈述。
话音刚落,不再看对方一眼,仿佛惊心动魄对峙从未发生。径自转身,迈从容步子走向最近书架。目光饶有兴致扫过精装书籍,手指随意拂过烫金扭曲文字书脊,似在挑选目标。
书房内,昏黄灯光下气氛诡异安静。段清泽依旧原地站着,维持仰头姿势,脸上未干泪痕,眼底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温顺仰慕如潮退去,只剩深不见底的冰冷。
就这么…结束了?如此轻易放过?甚至…让帮忙找身份?
转折突兀不合常理。巨大荒谬感后,是更深的寒意沿脊椎爬升。段清泽绝不信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来自如此恐怖力量、狠辣手段、心思难测的异界来客。
凌羽玹最后那句“记得帮我找个身份”,如冰冷毒蛇钻进耳朵。并非信任,是居高临下的利用,视她为工具的直接宣告。
段清泽缓缓垂眼睑,长睫掩盖眸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身侧手指极其轻微蜷缩,指甲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痛感,维持表面平静。她迅速眨了几下眼,将残余的湿润感彻底逼退,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无波。
不能掉以轻心。不凌羽玹太危险。力量诡异莫测,心思深沉如渊。留她在身边,如同心脏旁安置随时引爆的炸弹!段清泽爬到今天位置,靠的从来不是天真侥幸。威胁,必须扼杀摇篮之中!
一丝冰冷纯粹的杀意,如淬毒银针,在心底最深处悄然凝聚。
必须尽快除掉她!越快越好!在她了解世界规则前,在她利用自己站稳前!需完美计划,万全准备,一击必杀,不给任何翻盘机会!
段清泽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凌羽玹在书架前翻看的背影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太过离奇,让她一时难以消化。她的眼神温顺依旧,仿佛已将刚才的恐惧和委屈全然放下,只剩下对这位强大“客人”的顺从。可那温顺的假面之下,早已是冰封万里、蓄势待发的杀机。
凌羽玹背对段清泽,指尖随意划过书脊。灵识如无形蛛网悄然覆盖房间。
她并不在乎段清泽心中的暗波汹涌,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算计可笑徒劳。她需要时间,是信息,是这“地球”世界的规则图谱。至于身边伺机而动的毒蛇?呵,且看她能翻何浪。
当务之急,尽快了解世界。她可不想因无知栽在未知“凡器”或段清泽阴谋下。
(作者os:终于找到我的原稿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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