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放学铃扯得人心头发颤。夕阳在一班后门磨砂玻璃上,映出一道熟悉的剪影。
程子言,他推门出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拉链拉到下颌。他目不斜视,步伐因左腿未愈的伤带着不易察觉的凝滞,径直走向楼梯口。
“喂,叶禾!”陈悦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声音压得贼低,挤眉弄眼,“看谁呢?冰山程序又启动啦?”
我没理她,目光胶着在那个沉默的背影上。昨天下午,就在这楼梯拐角,他像道影子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把一瓶红花油塞进我侧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句低语:“别让伤口沾水。”
“发什么呆?走啦!”陈悦拽着我胳膊,汇入放学的人流。刚挤出教学楼,初冬傍晚的冷风就卷着落叶扑在脸上。校门口挤满了接学生的车和翘首的家长,喇叭声、呼唤声混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我下意识往放学的人流方向瞟,寻找那抹深灰帽衫的影子。
“禾禾。”
一个沉稳的、带着久别气息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喧嚣,精准地落在耳边。
心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校门旁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男人。深灰色羊绒大衣,鬓角染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风霜,面容是熟悉的轮廓,却因长久的分离而镀上了一层陌生的疏离感。
是父亲。
他出差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时间在他身上仿佛被压缩又拉长,留下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爸?”我怔在原地,嗓子有点发干。太突然了。
陈悦识趣地松开手,飞快地溜了。父亲迈步走过来,他在我面前站定,目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从我脸上,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我校服裤子膝盖的位置。
“膝盖怎么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运动会……不小心摔的。”我避开他过于锐利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碰到书包侧袋里那瓶红花油冰凉的塑料瓶身。
父亲没再追问,只是那审视的目光并未移开,反而越过我的头顶,投向校门内学生涌出的方向。他的视线在攒动的人头里精准地捕捉着,最终,牢牢钉在了某个背影上。
父亲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梧桐树的阴影里。然后,他才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我脸上。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眼底,却化不开那层深沉且复杂的神色。
他沉默了几秒。在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直接拉开车门说“回家”时,他忽然开口,语气平静:
“明天,带他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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