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句话砸下来,烫得我耳朵嗡嗡响。他目光钉在程子言消失的街角,沉沉的,辨不出情绪。
我喉咙发紧,想解释,“爸,他……”
父亲却已收回视线,拉开车门,声音不容置喙:“明天晚上六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僵硬的膝盖,“伤得不轻,上车。”
黑色轿车滑入傍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明明灭灭。父亲沉默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光里显得冷硬,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家里的事我听说了。”父亲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惊得我一颤,他目光依旧直视前方路面,“那孩子……不容易。”
“爸。”我鼓起勇气,声音有点干涩,“他可能……不会来。”
父亲没立刻回答。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路灯的光柱一道道刷过车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轻微地“嗯”了一声,语气平淡:“话带到就行,来不来是他的事。”
回到家,暖黄的灯光裹着饭菜香。母亲迎上来,脸上是惯常的担忧:“回来啦?膝盖还疼不疼?” 她看到我身后的父亲,惊喜瞬间点亮了眼睛:“老叶!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父亲脱下大衣,随手递给母亲,简短地应了句:“项目收尾了。” 他换了鞋,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母亲不停地给父亲夹菜,嘘寒问暖。父亲话不多,只是偶尔应几声,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吃着。我埋着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脑子里乱糟糟的。
“禾禾。”父亲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我的神游,“明天放学,去跟他说一声。”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你妈炖了排骨。”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亮了:“对对对!糖醋排骨!小言以前最爱吃这个了!” 她脸上瞬间堆满了期待的光,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肯来吗?”
父亲没看我妈,目光落在我碗里几乎没动的米饭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快又松开。“话带到。”他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那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第二天一上午我都心不在焉,连陈悦叽叽喳喳的八卦都左耳进右耳出。中午放学的铃声像解脱,又像催命符。
一班后门那磨砂玻璃上,那熟悉的身影正收拾书包。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过去。他恰好推门出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帽衫帽子没戴,额角暗红的痂在夕阳下像一道沉默的烙印。他抬眼,目光撞上我的,脚步顿住。
“程子言。”我抢在他抬脚离开前开口,声音有点发紧,“我爸,回来了。”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拎着书包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话语背后的意图。
“他……” 我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飞快地说下去,“他让你晚上,去我家吃饭。” 一口气说完,心悬到了嗓子眼。
沉默。周围同学好奇探究的目光扫过来,又因这尴尬的场景缩回了目光。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
幅度小得如同幻觉。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点了一下头。随即,他猛地拉低了帽衫的帽子,将大半张脸藏进阴影里,汇入了放学的人流,背影很快被涌动的人头淹没。
我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刚才他点头了,是答应了?还是仅仅表示他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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