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集训名单贴在公告栏那天,一班门口跟过年似的。宁诚祁窜过来报信的时候,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看见没!程序的大名!挂第一个!金光闪闪!”他拍着我桌子,唾沫星子横飞,“下个月封闭集训一周!市郊!听说环境贼好!包吃包住!啧,羡慕死老子了!”
我正被一道历史材料题折磨得死去活来,头也没抬:“哦。”
“哦什么哦!”宁诚祁不满,“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我笔尖戳着“新航路开辟对世界市场形成的影响”,没好气。
“啧!”宁诚祁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凑过来,“高一那个林薇!也进了!就上次送资料那个!名单排最后,但好歹进去了!孤男寡女,封闭集训,七天!”他挤眉弄眼,“程序那小子最近是有点人味了,但架不住小女生主动啊!万一……”
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墨点。高一那个林薇,清秀的脸,红扑扑的,抱着资料时怯生生的眼神。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宁诚祁这破锣嗓子一搅,有点泛酸。
“集训是做题,又不是相亲。”我硬邦邦地顶回去,把宁诚祁那张八卦脸推开,“让开,挡光了。”
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几天,那点酸意像颗没熟的青梅,时不时在胃里硌一下。尤其当我在食堂远远看见林薇端着餐盘,红着脸跟几个高一女生说着什么,眼神还时不时往一班那边瞟时。或者路过一班后门,瞥见林薇拿着厚厚的习题册,站在程子言座位旁,小声问着什么。程子言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脸,侧着脸,手指在草稿纸上划着,言简意赅地说着,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可林薇那专注又崇拜的眼神,还是看得人心里不太舒服。
集训出发前一天,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格外刺耳。我磨蹭着收拾书包,心里那点别扭劲儿还没散。走廊里人声渐稀。刚走到楼梯口,脚步顿住了。
下面一层楼梯的拐角平台,站着两个人。
程子言背着书包,侧身对着我的方向。他面前站着林薇。林薇怀里抱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保温袋,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正小声说着什么,声音细弱蚊蝇,但在这安静的楼梯间里,断断续续飘上来几个词:“…学长,这个点心……我妈做的……谢谢你……讲题……”
程子言垂着眼,目光落在那个粉嫩的保温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说话,也没伸手接。
空气有点凝滞。林薇举着袋子的手有点僵,脸上的红晕开始褪去,染上一点无措的苍白。
就在林薇尴尬得快哭出来的时候,程子言终于动了动。他极其轻微地摇了下头,声音平淡:“不用。”
两个字,砸得林薇肩膀都塌了下去。她咬着嘴唇,眼眶有点红,抱着保温袋的手慢慢垂下来。
程子言似乎没看到她的窘迫,或者说看到了也不在意。他抬脚,准备绕过她下楼。动作依旧带着那种生人勿近的冷硬。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往上扫了一下。正好撞上我站在楼梯上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四目相对。
他眼底那层平静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讶,脚步也随之顿住。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我。她的脸瞬间更白了,抱着保温袋的手指收紧。她飞快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学长再见”,转身小跑着冲下了楼。
楼梯拐角只剩下我和程子言。
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
我没说话,也没动。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感觉还没散干净,堵在喉咙口。看着他刚才对林薇那副冰冷拒绝的样子,本该觉得痛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此刻望过来的眼神,又有点莫名的……委屈?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把手伸进了他那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侧袋。
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东西。
不是书,也不是笔。
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自封袋。袋子里装着几块深棕色的、方方正正的东西?看着像……巧克力?
他捏着那个小袋子,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捻了一下封口。然后,手臂抬起来,隔着几级台阶的高度差,朝着我的方向,递了过来。
动作有些生硬,目光却飘向了旁边的墙壁,耳根在楼梯间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又染上了那层熟悉的、极淡的粉色。
“拿着。”他声音依旧低哑,没什么起伏,却没了刚才对林薇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我愣住了,看着他手里那个小袋子,又看看他微微别过去的侧脸和发红的耳尖。心里那点酸溜溜的委屈,突然就被这笨拙又直白的动作冲散了。
我走下两级台阶,伸出手。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指尖,还有那个硬硬的小袋子。
“这什么?”我接过来,明知故问。
“能量棒。”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目光又立刻移开,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声音更低了些,“集训发的。难吃。”
说完,他像是再也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冲下了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咚咚作响,带着一种仓皇的味道,很快消失在楼下。
我捏着那个小小的自封袋,里面几块方正的巧克力隔着塑料膜硌着掌心。低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能量棒”。包装简陋,一看就是批量发的福利品。
难吃?
嘴角忍不住一点点扬起来。刚才林薇那个粉嫩保温袋带来的最后一点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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