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言去集训基地的头两天,世界清净得有点不习惯。宁诚祁那家伙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整天唉声叹气:“哎,程序不在,一班那帮孙子做题都嚣张了!没人压着,尾巴翘天上去!”
我塞着耳机背历史年表,懒得理他。
清净没持续多久。第三天下午,宁诚祁跟打了鸡血似的冲进我们班教室,荧光绿的袖子差点扫翻我桌上的水杯。
“大新闻!基地那边炸锅了!”他扒着我课桌,眼睛瞪得溜圆,唾沫星子喷我一脸,“我哥们儿刚发消息!就昨天晚自习结束!基地小花园!有人跟程序表白了!”
笔尖在“文艺复兴代表人物”下面戳了个黑点。我慢慢抬起头。
“谁?”声音有点干。
“还能有谁!”宁诚祁一拍大腿,“高一那个林薇啊!抱着本物理题,红着个小脸,在路灯底下堵住程序!结结巴巴说了老长一串!什么‘学长你好厉害’‘一直很崇拜你’‘能不能……能不能……’啧啧!”他模仿着女生扭捏的样子,惟妙惟肖。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小花园……路灯……和上次楼梯间送保温袋差不多的场景?她还真……执着。
“然后呢?”我听见自己问。
“然后?”宁诚祁猛地凑近,压低声音,一脸“见证奇迹”的表情,“程序那小子!绝了!他就抱着胳膊,靠在路灯杆子上,跟听老师念经似的!等林薇好不容易说完,脸都憋紫了,他才抬了下眼皮,就说了俩字儿——”
宁诚祁清清嗓子,板起脸,模仿程子言那副冻死人的腔调:“‘说完了?’”
我:“……”
“林薇当时就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宁诚祁继续,“程序那大爷,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又补了俩字儿:‘走了。’”他夸张地一挥手,“说完真就绕过人家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冷酷!无情!啧啧,林薇当场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惨!我哥们说,隔老远都听见了!”
宁诚祁还在那儿手舞足蹈地复盘“冷酷男神拒绝娇弱学妹”的经典场面,我捏着笔,盯着历史书上但丁那张严肃的脸。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水里的泡泡,刚浮起来一点酸涩,就被程子言这简单粗暴的“说完了?走了。”给戳破了,剩下一滩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家伙拒绝人还真是……一视同仁的冰冷高效。
“哎,你说,”宁诚祁八卦完,又摸着下巴,贼兮兮地看我,“程序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那啥了?一点面子不给人家小姑娘留啊!他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比如……不喜欢女的?”他眼神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带着探究。
“滚!”我一本书拍他头上,“刷你的题去!”
宁诚祁嗷一声捂着脑袋跑了。世界暂时清净。
晚自习下课,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手伸进桌肚掏历史笔记本,指尖却碰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那个皱巴巴的、装着集训“能量棒”巧克力的透明自封袋。里面的巧克力早被我分给陈悦她们了,只剩下个空袋子。鬼使神差地,我没扔,一直塞在桌肚角落。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宁诚祁描述的基地小花园——路灯下,林薇红着眼眶,程子言抱着胳膊,冷淡地说“说完了?走了。”
还有他临走前,在楼梯拐角,别着脸把袋子塞给我时,那发红的耳尖和低哑的“难吃”。
两种画面在脑子里打架。一个冰冷得像机器,一个笨拙得……有点可爱。
我捏着那个空袋子,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封口处那点残留的黏胶。心里那点无奈渐渐被一种更柔软的东西取代。这家伙,对别人和对“我”,中间大概隔着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回到家,书桌上摊着地理图册和没写完的哲学作业。我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把那个空瘪的自封袋放在桌角。灯光下,透明的塑料泛着微光,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巧克力的棕色印记。
写作业写得头昏脑涨,揉眼睛的间隙,目光又落在那小袋子上。宁诚祁的咋呼声还在耳边:“他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问题?
这家伙能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把他那点少得可怜的、正常人该有的温度和笨拙,全都打包,塞给了某个特定的人罢了。像吝啬的龙,守着唯一一颗会发光的石头。
我放下笔,拿起那个空袋子。塑料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犹豫了一下,我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把那个皱巴巴的透明包装袋,沿着原有的折痕,慢慢地、慢慢地,折成了一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千纸鹤。
翅膀有点不对称,脖子也歪着。但灯光下,那透明的塑料羽翼,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把它放在摊开的地理图册上,北欧峡湾那片湛蓝的图片旁边。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宁诚祁的短信,只有一串意味不明的数字和一个感叹号:
“我靠!基地最新线报!程序那小子!晚饭后一个人!在基地小卖部门口!买了这个![图片]”
图片有点糊,隔着玻璃柜台拍的。柜台上放着一盒东西。包装花花绿绿,上面印着几个醒目的艺术字:
榛果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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