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并肩作战

竞赛结束的铃声尖利地撕开空气，考场门“哗啦”一下被推开。走廊瞬间被刚释放出来的学生填满，嗡嗡的议论声潮水似的涌过来，焦点全是最后排那个提前交卷的身影。

“我靠！程序真把卷子甩老陈脸上了？”

“千真万确！老陈那脸，跟刷了层绿漆似的！”

“太他妈解气了！李秃驴的狗腿子，活该！”

“不过程序也真敢啊！那可是竞赛卷子……”

我被人群推搡着，踮着脚，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锁住那个正从教室后门走出来的身影。程子言还是那副死样子，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半截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就捏着支笔，好像刚才甩卷子差点砸监考老师脸上的不是他。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泼进来，白晃晃地落在他肩上。他微微眯了下眼，带着点不耐烦的倦意。

宁诚祁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一把勾住程子言的脖子，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程序！牛逼！哥们儿今天算是服了！老陈那孙子，仗着李秃驴撑腰，平时鼻孔都朝天！你那一甩，帅炸了！解气！”他唾沫星子都快喷程子言脸上了。

程子言皱着眉，嫌弃地把他胳膊扒拉开，声音没什么起伏：“吵死了。”

“吵？这叫普天同庆！”宁诚祁毫不在意，又转向我，挤眉弄眼，“叶禾，看见没？这就是咱程序！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封喉！李秃驴这下傻眼了吧？还想拿捏？”

他话没说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横插进来，带着点刻意的甜腻：“程学长，考得怎么样呀？累不累？我给你带了点喝的。” 林薇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而至，手里捧着个精致的保温袋，直接无视了我和宁诚祁，笑盈盈地就往程子言跟前凑。

我呼吸一滞，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手心。

程子言眼皮都没抬，像没听见，侧身就往楼梯口走，步子迈得又冷又快。

“诶，学长！”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踩着精致的小皮鞋就要追。

“哎哟！”宁诚祁非常“适时”地往前一跨，胳膊一抡，手里的破书包“不小心”就撞在林薇的保温袋上。保温袋晃了晃，差点脱手。

“对不住啊林大美女！”宁诚祁嗓门洪亮，毫无诚意，“人挤人，没看着！你这袋子看着挺贵，别摔了哈！” 他嘴上说着，身体却牢牢挡在林薇和程子言之间，冲我使了个眼色。

程子言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脚步没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微微侧了下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极其短暂地扫了我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温度，甚至有点不耐烦，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跟上。

就这一眼，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凉气儿，“噗”一下就被吹散了。我吸了口气，拨开挡路的人，小跑着追了上去。宁诚祁还在后面跟林薇瞎扯淡，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

刚跑到程子言身后两步远，他突然在楼梯口拐角停住了 ，我差点撞他背上。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微微垂着眼看我。阳光被拐角的墙切掉一半，他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

“他，”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李国栋，后来还找过你吗？”

我摇头，“没。你刚才那样，真没事？” 老陈可是监考老师，还是李国栋的人。

他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又冷又淡，带着点混不吝的劲儿：“他能怎样？卷子我答完了。泄题的事够他喝一壶。”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审视，又像是确认，“你……没再躲？”

最后三个字问得又轻又快，带着点试探性的、不易察觉的小心。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用力摇了摇头：“不躲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他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愣了一下。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没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知道了。然后转身，双手插在校服兜里，迈步下楼。

“哎！等等我！” 宁诚祁咋咋呼呼的声音追了上来，打破了这短暂又微妙的气氛，“程序！叶禾！等等哥们儿！中午小食堂？我请！庆祝程序大神今天为民除害！”

程子言头也没回，步子更快了。

宁诚祁冲到我旁边，撞了下我肩膀，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问：“喂，刚才楼梯口，你俩说啥悄悄话呢？我看程序那表情，啧，有情况？”

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加快脚步跟上前面那个沉默的背影。

也许，并肩站着，真的比一个人躲着，要好得多？

刚走出教学楼大门，喧闹的声浪扑面而来。操场那头篮球场正打得火热，加油声震天响。宁诚祁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规划着他的“庆功宴”。

就在这时，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在校门口的路边，停住了。车门打开，一只踩着细高跟、裹着精致丝袜的脚先迈了出来，接着是剪裁合体的米色风衣下摆。

一个妆容精致、气质温婉却带着明显疏离感的女人，从车里下来。她站在车边，目光越过喧闹的操场，精准地、直直地落在了我们这边，或者说，落在了程子言身上。

程子言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无声地攥成了拳，指节用力到发白。

那女人远远地望着他，嘴角似乎想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却显得有些生硬。她抬起手，轻轻拢了下被风吹起的发丝，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唤了一个名字。

隔着嘈杂的人声和一段不近的距离，我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但那个口型，却像冰锥一样刺进眼里。

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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