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电影院门口人挤人。宁诚祁那显眼包在人群里晃来晃去,老远就冲我招手:“叶禾!这儿呢!”
我挤过去,看见程子言就站在宁诚祁旁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外套,双手插兜,背挺得笔直,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看我。耳朵尖在人群的嘈杂声里,好像有点红。
“程序请客!爆米花可乐管够!”宁诚祁笑嘻嘻地把一大桶塞我怀里,又撞了下程子言胳膊,“是吧程序?”
程子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承认,目光飞快地扫过我脸,又立刻移开,盯着前面检票口的队伍。“快排到了。”他闷声说。
检票进场,灯一黑,动画片吵吵闹闹地开场。宁诚祁看得嘎嘎乐,爆米花嚼得震天响。我和程子言坐在他两边,跟俩门神似的,中间隔着个聒噪的宁诚祁。
银幕光忽明忽暗。我能感觉到程子言坐得特别直,胳膊挨着扶手,离我这边远远的。有几次搞笑桥段,宁诚祁笑得东倒西歪,胳膊肘撞到我,我能感觉到程子言那边瞬间绷紧,余光瞥见他似乎想伸手挡一下,又硬生生忍住,手指在扶手上蜷了蜷。
电影演到一半,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了一下,上次那个陌生号码,后面跟着个刺眼的笑脸表情。
我手指一僵,没点开。屏幕暗下去,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旁边程子言似乎察觉到了,侧过头,想问些什么。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更深的地方。
他盯着我看了一秒,没再问。
电影散场,灯光大亮。宁诚祁伸着懒腰嚷嚷:“饿了饿了!程序,请吃饭!”
程子言没理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回吗?”他问的是我。
“嗯,回吧。”我点头。那条短信像根刺,扎得人没心情。
走出电影院,天黑了。宁诚祁还在旁边叨叨吃啥,程子言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接,直接按掉,屏幕很快又亮起来,固执地响着。
“谁啊?催命似的。”宁诚祁凑过去想看。
程子言猛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走了。”他抬脚就往旁边那条回我家近路的小巷子走。
我和宁诚祁赶紧跟上。巷子窄,路灯坏了好几盏,光线昏暗。刚走进去没多远,程子言脚步猛地顿住。
巷子中间,站着个人影。高跟鞋,米色风衣,路灯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那张精心修饰的脸——程子言他妈。
她抱着胳膊,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直直在程子言脸上,然后缓缓移到我身上。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宁诚祁倒吸一口冷气:“我靠!”
“小言!”程母开口了,声音在这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离这种没前途的人远点。怎么就是不听?”她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叶禾,看来阿姨上次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
一股火气猛地窜上来。我刚想开口,程子言突然往前一步,直接把我挡在了他身后。
“你想干什么?”程子言的声音比巷子里的夜风还冷,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戾气。
“干什么?”程母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我来看看我儿子被什么狐狸精迷了眼!放着好好的竞赛不专心,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叶禾,你缠着他,不就是图他那点奖学金?还是觉得攀上他,能沾点他爸那点死人的光?!”
“你他m闭嘴!”程子言猛地吼出来,声音里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颤抖。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拳,手背青筋暴起。
“我闭嘴?”程母像是被彻底点燃了怒火,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该闭嘴的是她!程子言我告诉你,你再跟这种人来往,我就去找你们学校!找你们老师!把你那点破事全抖出来!我看你那个破奖学金还保不保得住!我看哪个大学还敢要你这种……”
“够了!”一声爆喝打断了她。
不是程子言。
是宁城祁。
他走到程子言旁边,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全没了,眉毛拧着,指着程母,声音气得发抖:“你算哪门子妈?!当年卷钱跑路的是你!现在回来指手画脚泼脏水的还是你!程子言靠自己活到今天,没吃你一口饭!叶禾哪点对不起他了?你嘴巴放干净点!”
程母大概没想到宁诚祁会跳出来,被他吼得一愣,随即脸色更加难看:“你又是哪根葱?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我就插嘴了怎么着!”宁诚祁梗着脖子,“你这种妈,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再骂叶禾一句试试!”
巷子里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程母气得胸口起伏,眼神怨毒地扫过我们三个。
“好!好!”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程子言,你有种。你就护着她吧!我看你能护到几时!等着瞧!”她狠狠剜了我们一眼,尤其是我,然后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黑暗里。
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程子言还保持着挡在我前面的姿势,肩膀微微起伏。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巷子昏暗的光线下,他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抿得死紧,眼睛里是未散的戾气和疲惫。他看着我和宁诚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吐出两个字:
“谢了。”
宁诚祁摆摆手,喘着气:“谢个屁!气死我了!这都什么人啊!”他转向我,“叶禾,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口堵得厉害,看着程子言那张苍白又隐忍的脸,刚才程母那些恶毒的话还在耳边嗡嗡响。
程子言没再看我们,低着头,声音干涩:“走吧,该回去了。”
他转身,朝着巷子口有光亮的地方走去。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宁诚祁还在旁边愤愤不平地骂骂咧咧。我看着程子言的背影,口袋里的手机仿佛又开始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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