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信

程母那句“等着瞧”跟诅咒似的，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天。学校里风平浪静，反倒让人心慌。

课间，宁诚祁跟做贼似的溜进我们班后门，冲我招手。

“喂，叶禾！”他把我拉到走廊角落，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程序这两天不对劲。”

“嗯？”我心里一紧，“怎么了？”

“跟个闷葫芦似的，问啥都不说。”宁诚祁皱着眉，“还有，我今早路过老班办公室，听见李秃驴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压得低，但提到了程序的名字，还有啥‘影响恶劣’、‘严肃处理’……靠！这老东西肯定憋坏水呢！”

李国栋！我后背一凉。程母前脚放狠话，后脚他就有动作？他们串通了？

“程子言知道吗？”我赶紧问。

“我告诉他了，他‘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宁诚祁挠头，“你说，李秃驴手里还有啥牌？照片不都……”

他话没说完，上课铃响了。

“你盯着点程子言，别让他犯浑！”我丢下一句，赶紧跑回教室。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

下午自习课，班里静悄悄的。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叶禾！”她叫我名字，“跟我去趟教导处。”

全班目光唰一下集中过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教导处那消毒水味儿还是那么冲。李国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见我进来，他放下杯子，脸上堆起那种让人恶心的假笑。

“叶禾同学，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没坐，站着：“主任，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李国栋拉开抽屉，慢悠悠地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桌子对面，“就是有人反映了一些情况，关于你和程子言同学的。影响很不好啊。”

又是信封！我盯着那玩意儿，手指冰凉。

“反映什么？”我声音尽量稳。

李国栋没说话，只是用两根手指，把信封口撑开了一点。里面露出的不是照片，是几张打印纸。最上面那张，标题刺眼：关于程子言同学校外非法打工及不良行为的举报信。

举报信？！

我脑子嗡的一声。内容没看清，但下面好像还附着什么复印件，像是……工资单？收款记录？

“程子言同学的情况，学校一直很关心。”李国栋声音慢悠悠的，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勤工俭学是好事，但也要符合规定嘛。在那种……嗯，娱乐性质的场所打工，还被人拍到影响校风的照片，这就很成问题了。更何况……”他顿了顿，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来，“听说他家里情况复杂？母亲也反映他最近行为不端，和社会不良人员来往？”

程母！她真的去找李国栋了！还添油加醋！

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程子言打工的地方是正经咖啡馆！不是什么娱乐场所！”我脱口而出，声音发颤，“那些照片是偷拍的！断章取义！他母亲的话……”

“叶禾同学！”李国栋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假笑消失得无影无踪，“注意你的态度！学校收到实名举报，难道不该调查？程子言校外打工违反校规是事实！照片也是事实！至于他母亲，难道不比你这个外人更了解自己儿子？还是说……”他身体前倾，眼神阴鸷，“你也参与其中了？帮着隐瞒？”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打工违规，奖学金，保送资格……李国栋这次捏住了实实在在的把柄！程母还在背后捅刀子！

“我没……”我嗓子发干，想辩解。

“好了！”李国栋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情况学校会核实。你先回去写份情况说明，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程子言校外打工、以及你们之间所谓的‘关系’，都给我清清楚楚、老老实实写出来！明天放学前交过来！”他把“关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眼神充满了恶意的暗示。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导处，手脚冰凉。李国栋这次是要下死手了！打工违规加上“不良行为”，再加上程母的“证词”，程子言怎么办？

刚走到楼梯口，手腕猛地被人攥住！力道很大，带着滚烫的温度。

程子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这儿的，脸色阴沉，“他找你干什么？”声音中带着怒意。

他知道了？宁诚祁告诉他的？

我看着他紧绷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点藏不住的紧张和戾气，鼻子突然有点发酸。教导处里那股冰冷的恐惧和愤怒，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李国栋……”我声音有点抖，反手抓住他滚烫的手腕，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他收到举报信了！说你打工违规！还有照片……还有……你妈也……”

程子言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更紧了，几乎把我拽到他身前。他没说话。

“他让我写情况说明。”我语无伦次，把李国栋的威胁一股脑倒出来，心慌得要命，“怎么办？他说要核实奖学金，保送……”

“他敢！”他另一只手抬起来，似乎想碰我的脸，又硬生生停在半空，攥成了拳头。他盯着我慌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别怕，也别写。”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眼神沉静得可怕，“他想要‘说明’？行，我给他。”

他说完，拉着我的手腕，转身就往楼下走。步子迈得又大又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宁诚祁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看见我们这架势，愣了一下：“程序？叶禾？咋了？李秃驴真找麻烦了？”

程子言没理他，拉着我径直穿过走廊，目标明确——校长室的方向。

“我靠！”宁诚祁反应过来，眼睛瞪圆了，“程序！你冷静点！别硬刚啊！”

程子言脚步没停，拉着我走到校长室门口才猛地站定。他松开我的手，深吸一口气，抬手，没半点犹豫，“咚咚咚”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程子言推开门，拉着我一起走了进去。阳光从校长室的大窗户洒进来，照亮空气里漂浮的微尘。他站在光里，背挺得笔直，目光直视着办公桌后面有些惊讶的老校长，声音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校长，关于李主任收到的举报信，我有情况要说明。实名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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