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里静得吓人,只有老校长手里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程子言就站在办公桌前边儿,他没看校长,也没看旁边脸色铁青的李国栋,眼睛就盯着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声音不高,但每个字儿都砸得贼实诚。
“举报信里说我打工违规,影响校风。我认。”他开口第一句,就把李国栋噎得眼珠子瞪圆了。
“但说我在娱乐场所,瞎扯。”程子言眼皮都没抬,“‘拾间’咖啡馆,工商执照复印件,我带来了。”他从那个磨得发白的旧书包里掏出几张纸,规规矩矩放在校长桌上。“工作时间,课表在这儿,放学后,周末,没耽误一节课。工资单,老板娘签字盖章的,一分一毛清清楚楚。”
老校长推了推老花镜,拿起那几张纸仔细看。
李国栋急了:“校长!就算打工地点没问题!但他那些照片!还有他母亲反映的……”
“照片是偷拍,断章取义。”程子言打断他,声音还是那么平,“时间地点,举报信里有吧?巧了,那巷子口有监控。派出所那边,我打过招呼了,随时能调。看看到底是谁‘行为不端’。”
李国栋脸刷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
“至于我妈,”程子言目光像两把小刀子,直直戳向李国栋,“她卷着当年我爸车祸的赔偿款跟人跑了,这事儿街坊邻居都知道。她的话,能信?还是说……”他嘴角扯出个极冷的弧度,“李主任你收了她什么好处,这么急着帮她‘管教’儿子,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程子言!你血口喷人!”李国栋彻底慌了,指着程子言的手抖得像帕金森,额头上全是汗。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查呗。”程子言声音轻飘飘的,“竞赛泄题那事儿,物理组办公室监控是巧了坏了,但打印室张老师可没瞎。还有,您那外甥,去年怎么进的市重点?档案里那份‘优秀干部’证明,谁给签的字?”
这话一出,李国栋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老校长把程子言那几张纸放下,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办公室里死寂一片。过了好半天,他才重新戴上眼镜,看向李国栋,眼神失望又严厉:“李主任,关于泄题和档案的事,还有举报信里的不实指控,你,写份详细的说明,明天一早交到我办公室。现在,你先回去,停职反省。”
李国栋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想辩解,最终一个字没说出来,灰溜溜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挪了出去,门都没关严。
老校长又看向程子言,叹了口气:“程同学,你的情况,学校会重新核实。打工的事,确实不合规定,但情有可原,下不为例。至于其他的……”他目光扫过桌上那叠证据,“你受委屈了。”
“谢谢校长。”程子言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微微鞠了个躬。然后他转过身,看向一直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的我。
“走了。”他说,声音放轻了点。
我跟在他后面出了校长室。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走廊里明亮的阳光晃得我有点晕。腿还有点发软,心还在咚咚狂跳。
程子言没说话,闷头往前走。我跟在他旁边,侧头看他。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是怎么搞到那些证据的,想问监控的事,想问张老师……太多问题了。
“宁诚祁他爸在派出所。”程子言像是知道我想问啥,突然开口,“张老师以前教过我爸。”
就这两句,没了。但我好像都听懂了。宁诚祁那家伙,平时嘻嘻哈哈,关键时候真靠得住。张老师,大概是念着旧情吧。
我们沉默地走下楼梯。刚走到一楼大厅,宁诚祁就跟个炮弹似的从柱子后面冲出来,一把抓住程子言胳膊:“怎么样怎么样?老校长信了没?李秃驴呢?是不是滚蛋了?”
程子言被他晃得皱眉,甩开他:“停职了。”
“我靠!牛逼!程序你太牛逼了!”宁诚祁兴奋地直蹦高,又用力拍我肩膀,“叶禾!看见没!我就说程序能行!”
我也忍不住笑了,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浑身轻松。
“走走走!必须庆祝!撸串去!我请!”宁诚祁揽住程子言的脖子,又想来拽我。
程子言这次没甩开他,只是皱着眉,声音带着点疲惫:“烦!回家。”
“回什么家啊!”宁诚祁不干,“程序!今天这大喜日子!你……”
“回我家。”程子言打断他,让宁诚祁瞬间消音。
我和宁诚祁都愣住了。
程子言像是没看见我俩的惊讶,抬脚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带着点笨拙的邀请。
“去吗?”他问,声音有点干。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又暖得发胀。
我看着他那双难得卸下防备又带着点疲惫和期待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去。”我说。
宁诚祁看看我,又看看程子言,猛地一拍大腿,笑得贼大声:“去!必须去!程序亲自下厨?走走走!叶禾快跟上!”他推着我,乐颠颠地追上前面的程子言。
程子言没回头,但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等着我们跟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旁边紧挨着我和宁诚祁两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那个他守了那么久的、孤零零的窝,好像终于要挤进点别的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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