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海风更凉。我和程子言还坐在礁石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处城市的灯火在海岸线上连成模糊的光带。
“喂!”我打破了沉默,“你跟宁诚祁怎么认识的?” 我有点好奇。程子言这种闷罐子,宁诚祁那个活宝,八竿子打不着。
程子言像是从某个思绪里被拽回来,侧头看了我一眼,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高一下学期。”
他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那天,巷子口。”他声音沉了点,“几个外校的堵我。”
我心里一紧:“堵你?为什么?”
“钱。”他吐出一个字,带着点厌恶,“看我落单,好欺负。”
他描述得很简单,但我能想象那个画面,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他就冲出来了。”
“宁诚祁?”
“嗯。”程子言似乎吸了口气,带着点无奈,“他穿着那件荧光绿的外套,骑着辆破山地车,车把上还挂着半袋煎饼果子,直接冲进人堆里,差点撞翻一个。”
我忍不住想象那个画面:夕阳西下,紧张对峙的昏暗巷口,一个咋咋呼呼的绿衣少年骑着破车,拎着煎饼果子,像个愣头青一样闯进战场……
“他吼什么?”我好奇死了。
程子言沉默了两秒,才用一种平板无波的语调复述,模仿着宁诚祁的咋呼:“‘我靠!敢动我兄弟?!知道我爹谁吗?!派出所的!’”
“噗!”我没忍住笑出声。这太宁诚祁了!虚张声势,狐假虎威!
“那几个混混被他唬住了?”我问。
“跑了。”程子言说,“大概觉得他脑子有病,不想惹麻烦。”
“然后呢?他就成你‘兄弟’了?”我笑着问。
程子言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非跟着我。说我嘴角青着,要送我去医务室。烦死了。”
“然后呢?”
“我让他滚。”
“他没滚?”
“没有。”程子言的声音里透出点认命似的无语,“死皮赖脸跟着。一路叭叭,说他叫宁诚祁,高一七班的,问我叫啥,哪个班的,为什么被堵……吵得我头疼。”
我能想象程子言当时的烦躁,被个自来熟的缠着,像被只聒噪的鹦鹉盯上。
“后来……”程子言顿了顿,“他看我进校医务室处理嘴角的伤,医生要登记名字班级,他抢着帮我填了。字写得跟狗爬一样。”
“再后来呢?”
“再后来……”程子言像是叹了口气,“他就每天放学在我们班后门晃悠。看见我就喊‘兄弟!吃饭去!’‘兄弟!打球去!’……烦。”
他说着“烦”,但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厌恶,反而带着点习惯了的无可奈何。
“所以你就认了?”我忍着笑。
程子言没说话,算是默认。过了几秒,才低低地补了一句:“他话太多。不理他,更吵。”
风卷着海浪的湿气吹过来,有点凉。我看着远处面包车灯光下宁诚祁那睡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心里有点感慨。
“挺好。”我看着程子言的侧影,轻声说,“有他在,挺热闹的。”
程子言没应声。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宁诚祁在沙滩上翻了个身,吧唧着嘴嘟囔了一句梦话:“程序……鸡翅……焦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细沙。
“走了。”他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叫醒他,冻病了更吵。”
我跟着站起来,腿有点麻。看着程子言走向面包车的背影,在车灯的光晕里,那背影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带着拒人千里的孤绝。
“宁诚祁!醒醒!回家啦!”我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睡得正香的家伙。
回去的路上,宁诚祁在后座睡得昏天黑地,鼾声震天。程子言坐在副驾,靠着车窗,闭着眼,像是又睡着了,又像是没睡。
我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被路灯照亮的公路线,脑子里全是程子言描述的画面。
车子开进市区,路灯的光线变得密集。在一个红灯前停下,程子言像是醒了,微微侧过头,透过后视镜,目光短暂地和我撞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很快又转回头去。
面包车重新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高考倒计时的压力还在,但心口某个地方,好像被海风吹开了,塞进了一团暖烘烘、毛茸茸的东西。
宁诚祁在后座翻了个身,含糊地喊:“程序……账本……记得还我……”
程子言没回头,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
见夏离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