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生嫌隙

那个脸上挂着泥污的妇人刚张开嘴，喉间溢出的音节就被唐苒抬眼时的冷光冻在了舌尖。

女孩倚着货车后轮，折叠刀在指间转出冷冽的弧光，刀刃上未干的血珠顺着纹路滑落，在枯叶上洇出深色斑点。

“别问。”高柒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林子里夜间凝结的霜。

因为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她暴躁的踢开脚边一截断枝，木屑飞溅时惊起几只夜蛾，扑棱着撞进更浓的黑暗里。

车厢阴影里响起细碎的抽气声。有人偷偷攥紧了身边孩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个额头带血的年轻女人忽然颤抖起来。

她盯着高柒袖口渐渐淡去的血渍，嘴唇翕动着，没敢把“帮凶”两个字说出口，却在喉间发出嗬嗬的气音。

“她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被绑？”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声音压得比虫鸣还低，“你看她刚才杀狼的样子……跟切菜似的！”

“说不定是劫匪故意派来盯着咱们的……”另一个声音接话，尾音带着哭腔。

猜疑像藤蔓般在潮湿的空气里疯长。女人们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原本因高柒击退恶狼而生出的依赖，此刻全化作了后颈的寒意。

她们看着女孩靠在车尾的剪影，觉得那截阴影比森林里的狼更让人毛骨悚然。

毕竟野兽的凶狠写在脸上，而这个女孩的眼神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漠然。

这些话像颗石子投进滚油，车厢里瞬间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几个孩子被吓得缩成一团，原本闭着的眼睛此刻睁得溜圆，恐惧地望着车外那个身影。

高柒当然听见了这些窃窃私语。她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个人语气里的颤抖和猜忌。

她懒得解释。就像她懒得去追问陈安那些语焉不详的过去，懒得去想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更懒得去理会这些人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象。

夜风穿过树梢，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唐苒的脚踝。她抬眼望向密林深处，那里有更浓重的黑暗在涌动。

身后车厢里，那些投向她的目光，此刻也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在她背上。

也好。

就算被当成怪物，总比被当成需要保护的弱者要方便得多。

至少这样，没人会再试图拉住她，也没人会在她动手时哭哭啼啼。

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车厢，将那些猜疑和恐惧彻底隔绝在身后。

低头瞥了眼袖口渗开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褐色。

森林里的血腥味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她干脆利落地扯下外套，团成一团塞进货车底下的缝隙。

夜风灌进单薄的内搭，她却像感觉不到冷，脊背挺得笔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这一夜她没合眼。

绑匪的鼾声隔着车厢门板断断续续传来，林子里的虫鸣鸟叫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片树叶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地撞进耳朵。

她就这么坐着，目光在黑暗里扫过沉睡的人质和驾驶室方向，偶尔有夜行动物的眼睛在树丛中闪过幽光，都被她瞬间锁定又漠然移开。

切，真是群废物。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视线扫过车顶边缘——守夜的两个绑匪睡的真死。

若不是她刚才解决了那头狼，这会儿车厢里恐怕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连警戒都做不到位，难怪会在设卡时慌不择路闯到这种地方，简直比警校的的那群菜鸟还要业余。

连人质都看不住，也不怕货物在路上出岔子。

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想起刚才狼群靠近时绑匪们毫无察觉的模样，只觉得这群人能活到现在全靠运气。

要是换成她，早该在越境前就清理掉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痕迹，哪会像这样把人质扔在车厢里，自己倒头就睡。

连‘老路’的安全区都摸不清，怕是第一次走这条线。

她指尖敲了敲膝盖，回忆着货车越界时界碑的磨损程度，以及森林里隐约可见的旧车辙——显然这条路很久没人走了，绑匪选这条路多半是图侥幸。

她只是看着远处树影晃动的方向，眸光沉了沉。

这群人贩子不仅业务不精，连基本的野外生存常识都没有，若不是她强行跟车，恐怕不等抵达目的地，这一车“货物”就先成了野兽的口粮。

夜露渐重，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脖颈，她却浑然不觉。

直到东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林间的雾气开始弥漫，她才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整晚未动的肩颈。

货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些女人和孩子大概是被冻醒了，隔着木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高柒没回头，只是望着雾气深处，心里默默给这群绑匪的“专业度”打了个0分。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驾驶室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光头绑匪揉着惺忪的睡眼跳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吐了口唾沫：“*的，睡了一宿骨头都散架了。”

他拎着带刺的棍子绕到车厢后，猛地掀开篷布。

蜷缩在角落的女人们和孩子下意识地瑟缩起来。

光头数了数人头，突然愣了一下，又眯着眼来回点了两遍，粗哑的嗓门突然拔高：“嘿！咋回事？怎么多了一个？”

副驾驶的瘦高个绑匪闻声凑过来，揉着眼睛看了看：“啥？多了个？哪儿来的？”

高柒正靠着车厢壁假寐，闻言抬了抬眼皮。她故意往阴影里缩了缩，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被吓坏的普通女孩，指尖却悄悄按上了靴筒里的折叠刀。

“还能哪儿来的？”光头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黄黑的牙齿，伸手拍了拍瘦高个的肩膀，“肯定是昨儿个趁乱摸上来的！送上门的买卖——这下能多卖一份钱了！”

瘦高个反应过来，也跟着嘿嘿笑起来：“行啊，这趟赚大了！算咱们哥几个走了狗屎运！”

两人毫无顾忌地讨论着“货物”的价值，仿佛车厢里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待价而沽的牲口。

光头用棍子戳了戳离他最近的妇人：“都给我醒醒！磨蹭什么呢？耽误了老子交货，有你们好果子吃！”

女人们惊恐地互相看着，没人敢出声。那个额头带血的年轻女人嘴唇哆嗦着。

她的视线偷偷瞟向唐苒，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恐惧——她们昨晚的猜疑似乎被印证了，不然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货物”？

高柒垂着眼帘，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一声。

这群蠢货，连多了个人都发现不了，还以为是“送上门的买卖”。她故意压低声音，轻咳几声，假装虚弱。

她的这种举动，让周围的人对她更加怀疑，但她毫不在意。

引擎再次轰鸣起来，货车碾过坑洼的地面，在密林里颠簸前行。唐苒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听着外面绑匪毫无顾忌的笑骂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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