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铃音絮语

这一刻，杨易枫尽量什么都不去想——大约因为，这是黄亚玲的决定。

是的，细想起来，黄亚玲以前对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他似乎都顺从了，或者说，至少他都没有违背过。

比如，上大学时，亚玲说，要不，我们谈恋爱吧？

他说，好啊，我们试试。

比如，毕业实习时，亚玲说，我们去西贡吧，那里有山有水的？

他说，好啊，只要你喜欢！

比如，离开茶山时，亚玲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了！

那时候实习还没有结束，他左右为难，可是随后，他便开始收拾行李。

比如，谈到分手时，亚玲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他痛苦地摇着头，可是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抉择。

……

而现在，亚玲说，她要收回以前分手的话了。

怎么办呢？

他是该拒绝？还是接受？

黄亚玲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将头依偎在他的脸颊上……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馥郁的馨香，那是一种可以让人陶醉痴迷的香气，沁人骨髓！不是沁人心脾！

杨易枫隐隐记得，上大学的时候，黄亚玲身上不是这种味道。

那时候的亚玲像一朵小雏菊，清新、恬然，让人闻之，如饮甘泉。

而现在的亚玲像什么呢？是一支如火燃烧的红玫瑰，一朵盛放的白牡丹，或者一株灿烂的郁金香，或者兼而有之吧。

她身上的味道，热烈而不失高雅，富丽而不掩雍容，浓郁而不让芳香……

那是一种成熟女性的味道，带着些母性的气息，让人禁不住迷恋，甚至欲罢不能！

他猛然记起了苏莞，记起了苏莞身上的味道。

莞莞的味道与这截然不同，一个富丽、雍容，另一个清雅、恬淡；一个热烈明艳，另一个却清新，细若幽兰……二者有很大的差异，却都不让人排斥。

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又想起苏莞了！

更令人怅恨的是，他竟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很肮脏——

明明怀里抱着一个姑娘，心里却对另一个女孩念念不忘。

如果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又怎么可以拥抱这个姑娘？

——这是为什么？我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却为何欲罢不能呢？

一种如堕地狱的伤感，迅速地笼罩在他心上。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游离了躯壳，徜徉在盛开的彼岸花丛里。

一脚不慎，他便陷了进去，原来脚下便是地狱！

可是四周芳香四溢，他只顾着呼吸，完全忘记了挣扎。

或者说，他被花香迷醉，根本不想挣扎……

一只青色的蝴蝶在花丛里翩飞，从他的眼前翩跹而过。

——青色的蝴蝶？

蝴蝶？青色？

豆绿的颜色！

他心里惊叫起来：那姑娘！

身着豆绿色呢子外套的姑娘，在他的眼前和苏莞的身影慢慢融合，又慢慢与那张被熏坏的照片里的长发女孩渐渐融合……长发！

原来，竟然是她吗？！

他禁不住晃了一下手腕里深藏的手链，铃铛发出清音——

“铃铃——，铃铃——”

像是梦一般的絮语：

“易枫——，易枫——”

再摇铃铛——

“铃——，铃铃——”

仿佛梦里的笑语：

“呵——，是我——”

……

杨易枫心下一惊，忙将黄亚玲从怀里扶起来。

“怎么了？”亚玲惊问。

“没，没怎么！”他嗫嚅道，“天——很晚了！”

其实，黄亚玲已经听到铃铛的声响了。

“是因为这只手链吗？”她指着他的手腕说。

“呃——”杨易枫怔了一会，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枫枫，你能告诉我，这只手链是怎么来的吗？”

“——我，不知道。”

“不能告诉我吗？”黄亚玲不满道，“我是你的女朋友！”

杨易枫一怔——怎么不到一刻钟，她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我还没有承认呢！

可是，他不敢这样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些困窘地说，“我也想知道它是哪来的。”

当初，正因为这只手链的来历不明，黄亚玲才认为他是移情别恋了，才决绝地和他分开的。

现在她仍然觉得他是在有意地隐瞒着什么。

“既然不知道它是哪来的，我们不要戴它了好吗？”她用一种看似恳请却又不容置辩的语气说。

“……”杨易枫确实不知道手链的来历，只是莫名地觉得这只手链很重要。

“你如果喜欢戴手链，我回头送你一只好吗？”她说，“我们可以买一对，你戴一只，我戴一只。”

——什么是他喜欢戴手链？他是因为喜欢戴手链才戴的吗？

她的话好奇怪呐！如果是苏莞，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易枫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不想再聊下去了，只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我，先送你回家？”

不等她回应，他自顾自地去推电动车了。

黄亚玲只好再次坐上电动车，和他一起离开了。

在后面的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杨易枫在想，以后该如何跟亚玲相处，如何在人前解释他和她的关系，还有那个身着豆绿色呢子外套的姑娘，该到哪里去寻她呢。

而黄亚玲则想，什么时候，一定要设法让他把那只手链取下来，然后把它丢到永远都无法找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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