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我攥着手电筒站在长明巷废墟前。拆迁后的空地堆着碎砖块和钢筋,远处的塔吊在夜色里像具沉默的骨架。27号的门牌号还钉在断墙上,油漆剥落的“2”字缺了半角,像道永远合不上的嘴。
第三块地板在玄关位置,按妈妈以前的说法,那里藏着“家的根”。砖缝里卡着半枚纽扣,米白色,边缘有磨损的毛边——和我藏在衣柜最深处的那件外套一模一样。那是件带连帽的卫衣妹妹失踪那晚,我穿着它送她去补习班,回来时发现左胸的纽扣掉了。
我蹲下身,指尖抠进砖缝。泥土带着潮气,混着烧焦的木头味——三个月前的那场火,烧掉了二楼的卧室,却没烧到地下室。铁门依旧挂着那把生锈的锁,钥匙还藏在门楣的砖缝里,和十年前一样。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八岁那年,妈妈把我拽到地下室门前,塞给我一把手电筒:“小禾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打开这扇门。里面住着……会吃人的怪物。”她指尖掐进我胳膊,眼里映着铁门上斑驳的锈迹,像团化不开的黑。
铁门吱呀作响,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手电筒光扫过墙面时我猛地屏住呼吸——剥落的石灰下,用红漆画着歪扭的小人,每个小人胸前都贴着同一张照片:十七岁的我,站在学校天台边缘,校服裙摆被风吹起,嘴角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笑。
照片右下角有日期:2018年5月20日。那天是妹妹的生日,我本该在教室里做黑板报,却鬼使神差地爬上了天台。记忆里只有模糊的片段:风很大,校服领口蹭过下巴,远处传来妹妹喊“姐姐”的声音,却又像隔着层厚重的玻璃。
墙面上的红漆还没完全干透,指尖碰上去,沾了抹黏腻的红。更深处的墙上,歪歪扭扭写着字:“她总说姐姐的眼睛会变颜色”“妈妈只给姐姐吃药”“天台的风好冷,姐姐为什么不抱我”。字迹时大时小,有的笔画带着用力过猛的颤抖,像出自不同人的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看看储物间的镜子,你会想起一切。”我转身时,手电筒光扫到角落的木柜,玻璃镜面上蒙着灰,却清晰映出我此刻的脸——瞳孔在黑暗里缩成细缝,嘴角微微上扬,像在笑,又像在哭。
镜子边缘刻着小字,歪歪扭扭的铅笔痕,是妹妹的字迹:“7月15日,姐姐在镜子里变成了陌生人。”那天是暑假,我记得自己发烧到39度,妈妈坐在床头喂我吃药,妹妹躲在门后偷看,眼神里带着害怕。后来我在储物间换衣服,听见她对妈妈说:“姐姐的眼睛绿绿的,像动画片里的坏女巫。”
木柜最下层的抽屉卡住了,用力拉开时,掉出本泛黄的日记。扉页写着“林小禾的秘密”,可翻到第二页,字迹突然变了——笔画粗重,带着发泄般的用力:“她凭什么独占妈妈?凭什么每次生病都有退烧药?凭什么连爸爸留下的手表都给她?”
我猛地合上本子,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那些被我锁进记忆深处的情绪涌上来:对妹妹的嫉妒,对妈妈偏爱的怨恨,还有那个暴雨夜,我牵着妹妹的手走向长明巷地下室时,掌心的汗把她的手腕都攥红了。
“小念,别怕,姐姐带你看个好玩的。”那时的我笑着推开铁门,手电筒光里,地下室的水泥台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白色的蝴蝶标本——那是妈妈偷偷藏起来的,说“小孩子不能碰”。妹妹凑过去时,我忽然想起妈妈说的话:“怪物住在地下室,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
“姐姐,蝴蝶为什么不动呀?”她的声音带着好奇,指尖刚碰到玻璃罐,我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她跟跄着撞在木柜上,镜子“哗啦”碎成几片,其中一片划过她的小腿,流出细细的血。可我没去扶她,反而蹲下身捡起最大的那片镜片,对着光看自己的脸——镜片里的人嘴角上扬,眼里映着妹妹惊恐的表情,陌生得让我发抖。
日记掉在地上,翻到最新的一页,日期是“2023年4月14日”,字迹狂乱得几乎辨认不清:“她回来了,她要把秘密说出去,我不能让她活着……”最后几个字被划破纸页,露出背面的照片——是今天在便利店捡到的那张,妹妹蜷缩在地下室,脖颈的红绳上,铃铛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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