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前遇袭击后遇车祸

夜，十点已过。

空旷的街道如同沉入水底的隧道，寂静无声。偶尔一两盏昏黄的路灯，像疲惫的守望者，在深邃的墨色中投下惨淡的光晕，为这幽深的城市夜景平添了几分暖意，却也掩不住流淌其间的诡秘。

整座城市仿佛都已坠入酣眠，唯有时而自远方飘渺传来的夜行车辆声，才恍然提醒着沉睡的表象之下，城市心脏仍在微弱地搏动。

在这近乎凝固的寂静里，一辆通体漆黑的装甲越野车，如同潜行于暗夜的巨大猎豹，无声地滑过路面。车身线条刚毅冷峻，特制哑光漆面在昏弱灯光的短暂掠过下，反射出近乎无机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芒，无声昭示着它内蕴的不凡。沉重的引擎被调校得异常温顺，只发出低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

车厢内，恒温系统精准地维持着一片清凉绿洲，将车外夏季夜晚潮热的躁动彻底隔绝，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静谧的维度。驾驶位上，资深保镖双手稳如磐石地握住方向盘，眼神鹰隼般锐利，对这条深夜街巷的每一个弯角、每一处阴影都了如指掌。

后排空间宽绰，席若雪闭目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似乎在小憩，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脸颊，透露出她并非全然放松。她身旁，三名身着统一深色作战服、身形精悍如铁塔的保镖呈半弧形拱卫着她。他们目光如电，肌肉紧绷，保持着随时爆发的戒备姿态，一丝不苟地扫描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暗影，整辆车的空气都因这份肃杀而显得凝滞。

越野车以一种沉稳得令人压抑的节奏缓缓行驶着。

就在它即将驶过一段相对僻静的街角时——

“轰隆！！！”

前方不远处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刺眼的火球瞬间撕破夜幕，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热浪席卷而来，车窗玻璃剧烈震动！

“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寂静！司机保镖反应迅捷如电，猛地将车刹停在路中央，握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厉芒闪烁，第一时间扫视周围环境，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后座的席若雪霍然睁开眼，一双明眸在幽暗的光线下冷意逼人，没有惊慌，只有凛冽的审视：“怎么回事？”声音清冷如冰。

话音未落，车前灯投射出的光柱尽头，鬼魅般地显现出六道身影！统一的黑色夜行服，脸上戴着只露出双眼、闪着幽光的战术面罩，如同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暗杀者。他们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道路中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其中一名贴身保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对席若雪道：“小姐！待在车内，锁好车门！我们去处理！”说完，示意一名同伴原地守护，自己则和另外两名保镖闪电般推门下车，动作干净利落，车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脆。

车门落锁的轻响几乎同时传来。

车外，为首的黑衣杀手声音沙哑阴冷，如同金属摩擦：“目标只有一个——车里那女人。无关的人，滚开！活路自选！”

领头的保镖寸步不让，声音沉稳如磐石：“痴心妄想！藏头露尾的鼠辈，报上名来！”

“呵，不自量力！既然执意找死……成全你们！”杀手头目发出瘆人的冷笑，手势猛一劈下，“杀！”

瞬间，肃杀之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三名保镖迅如猎豹，默契地散开阵型，借助车身和路旁障碍物为掩体，迎向扑来的黑衣人！黑衣杀手们也如鬼影般散开，战术动作精准而致命！枪火尚未喷吐，拳脚相交的沉闷响声、刀刃破空的尖啸、肉体碰撞的闷响已在狭窄的街道上轰然炸开！寂静的夜被彻底撕裂，激烈的近身缠斗在昏黄的灯光下拉扯出凶狠而混乱的剪影。

席若雪在车内，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穿透车窗锁定着外面的搏杀，冰冷的俏脸如同冰雪雕琢。她身姿依旧笔挺，不见丝毫慌乱。对自己的保镖她有信心，而她自己，也绝非全无自保之力！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刹那，守护在车旁的那名保镖耳朵陡然一颤！他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极其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异响——那是重物划破空气的独特呼啸！

“不好！RPG？！隐蔽——！”他厉吼一声，几乎是在本能反应下，猛地拉开后侧车门，不由分说探身进去，一把紧紧扣住席若雪纤细却坚实的手腕！“小姐！快下车！”力道之大，根本不容她反抗！

席若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拽得失去平衡，刚被强行拖出车子，身体还未站稳——

“轰隆！！！”

第二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以更恐怖、更毁灭性的姿态在她身后爆发！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背上！炽热的高温瞬间舔舐皮肤！她和一个铁塔般的保镖同时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开外坚硬粗糙的水泥地上！尘土碎石漫天飞扬！

席若雪狼狈地撑起上半身，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强忍着眩晕回头望去——她刚才乘坐的越野车已化作一团巨大翻滚的、吞噬一切的赤金色火球，钢铁碎片如雨四溅！烈焰熊熊，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咳……咳咳！”席若雪剧烈咳嗽起来，低头瞥见深色衣料下迅速洇开的湿痕和擦破的伤口，心头一沉——糟糕，伤得不轻！

刚才拉她下车的保镖挣扎着爬起来，身上也挂了彩，灰尘混合着血迹。他脸色凝重如铁，急促道：“小姐！你受伤了？！快！我们必须立刻转移！离开这片区域！”

就在这时，火光映照下，两个凶悍的黑影穿过爆炸的烟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精准地朝席若雪的方向高速突进！他们的目标，此刻暴露无疑！

保镖瞳孔一缩，当机立断！他猛地将席若雪朝相对安全的、有遮蔽物的阴影处一推，同时拔出配枪，吼道：“小姐！快走！我来断后！！快！！”

席若雪没有任何犹豫！生死关头，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后背剧烈的疼痛，咬紧牙关，转身就朝着保镖指示的方向，爆发出身体残存的全部力量，夺命狂奔！

伤口牵扯着痛觉神经，每一次迈步都如同踏在刀尖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她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在陌生的巷道里跌跌撞撞地奔逃，耳畔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冲过一条小巷，刚想转入旁边街道，一道身影却如同等候多时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侧前方闪出，牢牢堵死了她的去路！

席若雪猛地刹住脚步，差点因为惯性扑倒！她撑着墙壁稳住身形，剧烈地喘息着，抬起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冰冷的眸子死死锁定拦路者，声音嘶哑却带着凛然寒意：“谁？！！”

来人同样是黑色劲装，面具遮脸，但身形比之前的杀手更为彪悍魁梧，露出的那双眼睛，闪烁着残忍而戏谑的光芒。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男人低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透出不容置疑的杀机，“我的任务，就是取你的性命！”

席若雪心念电转，飞快地瞥了一眼来路——那里枪声和打斗声激烈依旧，但距离遥远，指望救援已是奢望！

男人见状，发出一声嘲弄的狞笑：“别看了！他们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你！”

席若雪压下翻涌的气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即使狼狈不堪，眼神依旧锋利如刀：“就凭你？也想杀我？简直白日做梦！”

“死到临头还嘴硬！受死！”男人被激怒，杀意暴涨！他身影如鬼魅般欺身而上，手腕一翻，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匕首直刺席若雪心口！动作快如闪电，狠辣刁钻！

席若雪并未硬撼，更不敢轻易闪躲加重伤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锋芒急速逼近，瞳孔骤然收缩——生死一线！

“叮——！”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预想中利刃入肉的撕裂感并未传来，匕首刺中席若雪胸腹位置，却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壁垒！尖端竟无法深入分毫！

男人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愕然，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什么？！……防弹软甲？！特级的？！”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惊愕！

席若雪眼中厉芒乍现！蓄势已久的右腿灌注全身力气，如同钢鞭般狠狠弹踢而出！

“嘭！！！”

这一脚正蹬中男人的腰腹软肋！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毫无防备的他踹得向后倒飞出去，像个沉重的麻袋般，“砰”地一声砸在街边的垃圾桶上，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呻吟！匕首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席若雪脚边不远处的沥青路面上。

“呃啊——！”男人蜷缩着，疼得脸色扭曲，咬牙切齿，“小丫头！够狠！是我看走眼了！”

席若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伤口在剧烈动作后的撕裂剧痛和阵阵眩晕。她踉跄一步，俯身将那柄幽蓝的匕首捡起，握在手中。冰冷的刀柄触感让她昏沉的神经又清醒了几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挣扎的男人，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就你这点本事，也配来杀我？”她向前逼近一步，冰冷的刀刃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寒光，“现在告诉我，谁派你来的！杀我？你们应该清楚，这代价，你们整个组织都承担不起！我是谁？！”她加重了语气，试图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动摇，或者从信息里分析幕后主使。

男人一手捂着剧痛的腹部，一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闻言竟发出低沉而扭曲的怪笑：“哈哈哈……我们接单，不问身份，只看价钱！他们花了十亿，十亿要你的命！这价钱足够买任何人的人头！管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他说得异常笃定，仿佛十亿这个数字本身就是一张通行无阻的死亡通行证。

十亿？！

席若雪心中猛地一沉，如同被巨锤击中！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自脚底直冲头顶！（难道……是因为我是总统的妹妹？！）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让她后背的伤口都泛起更深的寒意。

男人挣扎着站起身，身体还有些摇晃，但眼中的凶光更盛：“哼！防弹衣？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咽气！去死吧！”他再次合身扑上，这一次动作更为凶狠，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席若雪心神剧震后的虚弱感几乎难以抑制。重伤加上巨变冲击，她的反应已经跟不上思考！她竭力想侧身闪避，可受伤后的身体迟钝僵硬。

“砰——！”

沉闷的响声！男人的穿心一脚，如同铁锤般重重踹在她胸口！虽然避开了肋骨正中的要害，巨大的冲击力仍像一颗炮弹炸开！

“噗——！”

席若雪再也无法压制翻涌的气血，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眼前瞬间陷入一片血红模糊！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狠狠踹飞，重重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肋骨和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她蜷缩着身体，视野开始晃动模糊，只能徒劳地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忍受的剧痛，仿佛被碾碎。

男人狰狞地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如同嗜血的秃鹫盯上了垂死的猎物。他弯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匕首，刀刃在昏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幽蓝：“啧，多可惜的一张脸……”他举起了匕首，刀尖对准了席若雪的脖颈，“结束了！”

剧痛、窒息、眩晕如同深海般袭来。死亡冰冷的镰刀已经悬于头顶！席若雪绝望地看着那抹致命的寒光逼近，身体的本能让她竭力想要蜷缩挣扎，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丧失。时间仿佛在慢镜头中拉伸、凝固，只剩下匕首落下前的无限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快得超越视觉极限的身影如同幽灵魅影，毫无征兆地从街道旁的浓重阴影里爆射而出！

来人并未发声示警，动作却迅猛如雷霆！凌空一记凶狠凌厉的鞭腿，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呼啸声，精准无比地轰在杀手的太阳穴位置！

“嘭！！！”

骨头碎裂的可怕闷响令人牙酸！

毫无防备的黑衣杀手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同被巨型卡车迎头撞中，庞大的身躯被这雷霆一脚踹得横飞出去！像个破败的玩偶，“轰”地一声砸在几米外的墙上，震落一地灰尘！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显然颅骨受到了重创，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巨大的变故就在呼吸之间！席若雪大脑一片空白，剧痛之下甚至无法立刻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她咳着血，挣扎着撑起一点身体，眼前模糊晃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却异常高大的男性身影，逆着微弱的路灯光矗立在她面前，如同一座突然降临的、散发着强大威压的山岳。

“咳……咳咳！你……你是谁？！”她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带着血沫的咕哝，“为……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谁？！这……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无数的疑问和强烈的警惕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在濒死获救的恍惚中依旧紧绷着最后的神经。

那个陌生男人没有立刻回应她连珠炮般的问题。他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双在昏暗中只能捕捉到凌厉轮廓的眼睛，此刻正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冷冷地锁定在地上那个抽搐吐血的杀手身上。确保他完全失去了威胁能力后，才缓缓侧过脸，望向地上满身血污、眼神却倔强依旧的席若雪。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静谧。

“你这么多问题，”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带着奇特的磁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席若雪耳鸣的喧嚣，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冰水浇在滚烫的伤口上，“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话语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

席若雪一窒。重伤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带来片刻的清醒。眼下情况不明，必须优先确保自身安全信息！她咽下喉头的腥甜，强行挤出一丝力气，死死盯住对方，声音破碎但异常清晰：“第一个问题……你……你是谁？！”

逆光中的男人似乎牵动了一下嘴角，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混合着光影的明暗变化，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江小姐……”他终于给出了答案，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席若雪心头猛地一跳！（他认识我？！以“江雪”的身份？！）“……何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目光在她胸前的血迹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瞬间，然后才继续道，每个字都像锤击落在她心上：

“我是路璟澈先生的手下。”

“奉命而来……保护您的安全。”

就在“路璟澈”这个名字落下的瞬间——

远处街角，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两道刺破黑暗的雪亮车灯如同怪物的巨眼，猛地撕裂了街道尽头的浓雾！一辆深色的轿车以极快的速度拐过弯，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啸，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车灯瞬间将这片充斥着爆炸残骸、血迹和倒地杀手的修罗场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席若雪和那个自称“路璟澈手下”的男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肌肉绷紧！目光如电般扫向光源来处！强烈的警惕和敌意瞬间升腾！会是谁？杀手后续的援兵？还是……警方？

陌生男人在强光照射下，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身体微动，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将席若雪护在了自己身后侧方的阴影中。他侧过脸，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江小姐！现在！立刻走！这里交给我处理！”

席若雪心中电转。虽然眼前男人声称是“保护者”，并刚刚救了她一命，留下来不仅帮不了忙，以她目前重伤的状态，只会成为累赘，甚至陷入更未知的危险。权衡利弊，撤离是唯一理性选择！

“……好！”她没有丝毫犹豫，也来不及思考更多！只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她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次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本能力量，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再次投入到道路旁更加深邃黑暗的小巷中！身影迅速被浓稠的夜色所吞噬！

就在席若雪消失在巷口的下一秒，那辆疾驰而来的轿车猛地一个甩尾急刹，“吱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地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刺目的车灯兀自亮着，如同巨大的聚光灯打在陌生男人和地上垂死的杀手身上。

车门“砰”一声被推开，从驾驶座跳下一个同样精悍的黑衣男人。他没戴面罩，露出的脸孔线条冷硬。他快速看了一眼地上抽搐的杀手，又扫过周围惨烈的战场（燃烧的车辆残骸、倒地的尸骸、血迹斑斑），目光最后落回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带着询问。

紧接着，后车门也被拉开。另一个人影费力地从中半拖半抱出一个失去意识的女人，小心地将其安置在路边一辆因爆炸波及而破损、尚未完全燃烧的报废旧车的副驾驶座位上。那女子的身材轮廓和发型，与席若雪竟有七八分相似！

站在强光中央的男人（自称路璟澈的手下）确认席若雪已经消失在安全距离，这才将冰冷如刀的视线从黑暗的巷口收回。他走到同伴安置好女子的旧车旁，语气毫无波澜地下令：“点。”

拖拽女子的男人心领神会，没有半分迟疑。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微型引爆装置，熟练地设定，然后将其用力扔向旧车的引擎盖下方某个位置！随即快速后退！

接着，他迅速钻进了驾驶座。没有发动引擎，而是猛地推开车门，在引爆装置倒计时走到尽头前的几秒，像灵猫一样飞快地翻滚出车外！

“轰隆——！！！”

第三次爆炸！

相比前两次，规模略小，但在这片满目疮痍的街道上，依旧震耳欲聋！

那辆早已破败不堪的旧车，瞬间被冲天的烈焰和滚滚浓烟彻底吞没！炽热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一切！那名被安置在副驾驶上的、失去意识的女人身影，在狂暴的火光中只挣扎扭动了一瞬，便彻底被吞噬！化作一片惨烈景象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簇火光！

强烈的爆炸气流掀动着路璟澈手下和他同伴的衣角。为首的男人冷漠地注视着眼前咆哮的火焰地狱，火光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那双眼眸深处似乎也跳跃着诡异的火苗。

“走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在这燃烧的背景音下依旧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既然有人不惜代价想要她‘消失’……那便让他们‘亲眼’看见她消失。”他看着烈火中扭曲的残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火光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

说完，他不再留恋这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转身毫不拖沓地走向那辆新来的深色轿车。同伴紧随其后。车门打开、关上。引擎咆哮一声，轿车一个利落的掉头，轮胎卷起焦灼的烟尘，如同一头完成狩猎任务的暗夜巨兽，再次消失在迷离交错的街巷深处。只留下身后熊熊燃烧的三处火场、满地的尸骸焦骨、浓烟蔽日的修罗炼狱。

……

幽暗曲折的小巷迷宫深处，席若雪狼狈不堪地狂奔着。

肺部像是要撕裂般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剧烈的痉挛，视线在昏眩和血污中早已模糊不清。这座城市繁若星海的道路网络，此刻对她而言只是一片绝望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陌生钢铁森林。身体的重创让思维迟钝混乱，她早已彻底迷失了方向。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麻木地迈动双腿，一步，又一步……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深巷之外，空旷的主干道上，寂静被车轮的咆哮撕开一道裂口！引擎的嘶吼由远及近，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席若雪如同惊弓之鸟般从一条阴暗小巷窜出！身后是地狱般的追杀，她根本无暇也无力去分辨道路情况！肾上腺素让她爆发出最后冲刺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地朝着马路对面冲去！试图一头扎进另一片或许能提供庇护的黑暗地带！

然而！

就在她冲入这条相对宽阔的主干道中间时，那如同地狱咆哮的引擎轰鸣已经近在咫尺！刺眼炫目、撕裂视网膜的巨大光柱，如同审判者的聚光灯，自左至右横扫而来！瞬间将她那单薄、染满血迹与尘土的身影，如同舞台中央绝望的木偶，暴露在无情的死亡光芒之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烙印在冰冷的路面上！

“——？！”

席若雪的大脑嗡地一响！身体的迟钝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恐惧让她拼命想扭头确认那光柱的来源，想做出规避动作——但重伤虚弱的身体完全跟不上大脑的指令！她只能看到刺眼强光中一个急速膨胀、散发着金属冰冷质感的巨大物体轮廓！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而此刻，驾驶座上那个掌控方向盘的人影——

一双极其狭长锐利、却又如幽潭般清冷的眸，也在强光与瞬间反应的极限中，清晰无比地映照出路中央那个呆立的身影！那身影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染满血迹，如同突然闯入地狱的亡魂！

震惊！猝不及防！恼怒！

所有情绪在他那双漂亮的、此刻却骤然紧缩的瞳孔中瞬间炸开！

“该死！！！”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无限暴怒的低吼瞬间冲口而出！

来不及思考这人是人是鬼！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几乎是出于最本能的求生反应！他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双手，在零点零几秒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方向盘在他指下如同被赋予生命般疯狂地旋转！！

“嘎吱——！！！”

令人牙酸的、仿佛轮胎都要被撕扯碾碎的尖叫响彻夜空！价值不菲的顶级跑车瞬间甩脱了物理定律！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失控地冲上马路牙子！

“哐！哐哐哐——！”

粗暴而连续的巨响！车身剧烈震颤！路边牢固的钢铁护栏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如同纸片般撞得扭曲变形、接连倒伏！

最终——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如同巨锤擂上了破鼓！

失控的跑车以决绝的姿态，狠狠怼在了路边一个粗壮的、用来稳固树木的巨大水泥桩上！车头彻底塌陷！所有玻璃瞬间炸裂成细密的雪花状！白色的安全气囊“嘭”地一声弹射而出，将驾驶座瞬间填满！引擎发出一连串不甘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后，彻底熄火！袅袅的青烟和危险的电火花开始在碎裂的引擎盖边缘和破损的车体缝隙间缭绕窜动……

整个世界，在经历了一连串山崩海啸般的巨响之后，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路灯惨白的光线下，漫天飞扬的玻璃碎屑如同冰晶般徐徐坠落。席若雪依旧保持着僵立在路中央的姿态——刚才那死亡般的惊魂一瞬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思维！

她呆呆地伫立了足足好几秒。被强光刺得生痛的双眼因应激而泛着生理性的水光，茫然地望着那辆在离她仅咫尺之遥处自行毁灭的昂贵跑车。路灯的光晕在她脸上勾勒出一种失血过多的、纸一样的苍白，混杂着血污和尘土的痕迹，如同惊悚片里定格的主角！

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强烈的死里逃生感，像冰冷的潮水般席卷了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惧终于彻底淹没了她！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布娃娃，就要直接瘫软下去——却被腰间传来的一阵肋骨摩擦般的剧痛狠狠拉住！她只能弓着背，一只手捂着肋下，另一只手撑着颤抖不止的膝盖，剧烈地喘息、干呕，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战栗！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差一点命丧车轮的巨大惊吓，还是不断加重的伤势正在侵蚀她的意志。

剧烈的喘息带着血腥味，席若雪勉强从眩晕中找回一丝神智。胸腔剧痛，后背也火烧火燎，但真正让她心提到嗓子眼的是眼前这辆因自己而惨烈撞毁的豪华跑车！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内心的惊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绞紧。（我怎么这么倒霉……自己被人追杀重伤，现在又害得别人车祸重伤！这要是人死了……我……我岂不是……）

巨大的恐慌和愧疚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肋骨断了吗？肺部伤到了？他还能活吗？！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就在这时，一片狼藉、不断冒着青烟和电火花的跑车残骸那端，传来几声沉闷却异常突兀的声响。

“砰！”

是驾驶座车门内侧被狠狠踹开的爆响！

紧接着，“嗤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扭曲变形的车门被一股蛮力猛地从内部推开！

一只穿着考究黑色皮鞋的脚率先跨出，用力踏在地面碎裂的玻璃碴上！

随即，一道极其高大挺拔、却因撞击而显得有些踉跄的身影，从浓重的安全气囊粉尘和气囊自身泄气的“噗噗”声中，缓缓、挣扎地钻了出来！

男人一手用力扶着同样变形凹陷的车门框，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另一只手则痛苦地捂在自己的后颈项上，指缝间似乎有殷红渗出，他的头歪向一侧，活动起来极其僵硬，显然是受到了撞击伤害。他弓着身，如同刚挣脱陷阱的猛兽，沉重而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痛苦的低哼。

短暂的、仿佛只有气流和碎片落地的寂静之后。

那道身影猛地站直了几分！仿佛要将所有的不适和痛楚都强行压制下去！

下一秒——

那双狭长、此刻却燃烧着能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的眼睛，如同瞄准镜中的十字准心，带着足以凝固空气的刺骨寒意，穿透了稀薄的烟尘和路灯光晕之间的空气——

死死地钉在了——

马路中央那个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正弓着背痛苦喘息、满脸惶恐看着他的——

席若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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