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雪被男人那裹挟着暴风般怒火的目光攫住,心头猛地一缩,寒意顺着脊椎爬上,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缩了两步。但想到这事故终归与自己有关,她还是鼓足勇气,强压下恐惧,拖着沉重伤痛的步子,一步步挪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好吗?”
男人牙关紧咬,额角因忍耐而绷出青筋,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尽!他一个字也没说,沉重的喘息昭示着他的压抑与痛楚。
昏黄的路灯,如同舞台聚光灯,将这幅冲突景象映照得格外清晰。男人高大的身躯此刻无力地倚靠在严重变形的车门上,刚才捂着后颈的手,现在死死压住了左侧额角,指缝间,粘稠暗红的血液正蜿蜒流下,在俊逸却苍白的脸上划出刺目的轨迹。
席若雪看到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愧疚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带着哽咽,声音破碎:“对……对不起!你……你伤得重不重?”
男人仿佛被她的询问激怒,猛地抬眼——穿过捂额的手掌下方,席若雪直接撞进了一双痛楚与暴怒交织、森冷如寒渊的眸子里!那冰冷的煞气让她浑身一僵!除了哥哥席靳寒,这是第一个能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害怕的男人!
“先……先生?”席若雪鼓起最后的勇气,又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
突然!
男人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倚靠车门的力量瞬间抽空!那双浸满怒火与痛楚的眼睛,倏地失焦涣散,眼皮重重一阖!整个人如同被推倒的山峦,直直地朝着近在咫尺的席若雪瘫倒下来!
“啊!”席若雪惊呼,重伤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几乎是本能地张开纤细的手臂,将倒向她的沉重男性躯体紧紧抱住!
好重!
男人的身高和体重远超她的承受极限,席若雪被撞得踉跄后退,纤细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额上细密的冷汗瞬间汇成汗珠滚落,后背的伤口更是痛得让她几乎窒息。“先生!醒醒!你撑住啊!”她徒劳地呼唤,声音里满是惊惶。
男人毫无回应,意识全无的身体完全依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不行!必须找人帮忙!席若雪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拖着他沉重的身体朝路边更亮堂的地方挪动。每挪动半步,都如同在沼泽中跋涉,她脚下虚浮,肋下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浸透了破损的衣衫,咸涩的汗珠流进眼角,刺痛难当。
好不容易将男人拖到一盏更亮的路灯旁,席若雪终于力竭,双腿一软,抱着男人一起重重摔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
借着惨白刺目的路灯,她才真正看清怀中男人的伤势:额角上一道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仍在不断渗出殷红的血珠,染红了洁白的衬衫衣领,将他英俊却毫无血色的面容映衬得更加苍白脆弱。
席若雪的心揪紧了,但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英俊,即使这样狼狈,眉宇间的英气也未被掩去,竟与哥哥席靳寒那等人物也不遑多让……
“呜——呜——”
就在这时,远处汽车引擎的嗡鸣由远及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席若雪连滚带爬地再次冲上马路,全然不顾自身伤情,拼命挥舞着手臂,带着哭腔嘶喊道:“停车!救命!请停车!!帮帮我们!快停一下!!!”
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急刹,险险停在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尖锐。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中年人严肃而不悦的脸:“小姑娘!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大半夜在马路中间拦车!”
席若雪眼泪决堤,指着路灯下不省人事的男人,哽咽哀求:“叔叔!求求你!救命!我朋友出车祸了!他流了好多血,人已经昏迷了!求您送我们去医院!救您了!”
中年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地上那个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的男人,脸色骤变。他几乎没有犹豫,迅速下车:“快!搭把手!”
两人合力,极其艰难地将高大沉重的男人扶进轿车后座。席若雪也跌撞着爬进去。轿车引擎怒吼,风驰电掣般撕裂夜幕,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
生死时速中,席若雪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身体因极致的紧张和后知后觉的痛楚微微颤抖。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那一道道钻心的伤口。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轻叹一声,默默提高了车速。
终于抵达医院急诊科!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医生护士推着移动担架迅速将昏迷的宫夜辰推进了急救室。直到急救室的绿色灯亮起,席若雪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身体脱力般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小姐,去那边坐会儿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席若雪抬头,看到帮助她的中年男人还站在旁边,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装包裹着匀称的身材,眼神沉稳而关切,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从容气场。
“叔叔!真的……真的太感谢您了!要是没有您……”席若雪撑着墙站起,声音哽咽,深深鞠躬,真诚的感激溢于言表。
中年人摆摆手,目光在她同样狼狈、沾满尘土血污的身上扫过:“举手之劳。现在赶紧联系他的家属吧,他伤势不轻,需要人照顾。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语气沉稳,并未过多询问。
“谢谢!真的谢谢您!”席若雪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再次真挚道谢。这已是今夜她不知第多少次说出这个词。
看着“手术中”的灯光,席若雪疲惫不堪地坐在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身体的疼痛像潮水般阵阵涌来,后背火辣辣,肋骨处每一次呼吸都抽痛难忍。
“小姐,请去缴费处办理手续。”一位护士拿着单子走出来。
席若雪条件反射地在身上摸索,手指划过空空如也的口袋……她身体猛地僵住!
(坏了!我的包!手机、证件、钱包……全都在那辆被炸毁的车里!身无分文!)
从小到大从未为金钱发过愁的一国公主,此刻才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浓浓的窘迫和无助感瞬间将她淹没。她脸色苍白,声音干涩:“那个……护士姐姐,我的东西…全丢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能不能…能不能晚一点……”
护士的目光落在她同样布满尘土和擦伤的脸颊、破损的衣服上,眼神了然,带着一丝同情:“好吧,那你先缓一下。不过小姐,”护士语气带着关心,“我看你脸色很差,身上也有伤,真的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席若雪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摆摆手:“谢…谢谢关心,我的伤不要紧。”心底却像压了块巨石:只希望这个男人能平安无事,否则……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竟然从里面被推开了!
席若雪惊愕地站起身!
不是担架推出来,而是那个男人自己走了出来!
他已经醒来,额头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脸上的血迹被仔细清理干净,露出了清晰而俊逸到令人窒息的轮廓!
他此刻清醒地站在她面前,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容轮廓深邃冷峻如雕刻,即使在纱布的遮掩下,那逼人的英俊也无法掩盖。只是,当那双寒星般的眼眸触碰到站在门口、狼狈不堪的席若雪时,立刻凝结成冰,锋利如淬毒的刀刃,散发出分分钟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暴戾气息!
“轰!”席若雪只觉头皮一炸,被他眼神中的杀气钉在原地,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宫夜辰刚刚被爷爷紧急召回,准备接手庞大的宫氏集团,人生第一次踏入自己国家的城市,迎接他的不是金碧辉煌的办公室,而是午夜的车祸和冰冷的医院急诊室!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莽撞的女孩!
如果不是他在电光火石间做出自损的选择……
“你想找死吗?!”宫夜辰的声音低沉压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席若雪心上,蕴藏着即将喷薄的火山。
他的声线原本磁性清朗,此刻却因暴怒而裹挟着无形的压迫感。席若雪被他低吼得狠狠一哆嗦,脸色更加惨白。
“对不起……”她垂下眼帘,委屈和疲惫差点让她哭出来。她今晚经历的九死一生和眼前莫名的灾祸,让她心力交瘁。
但她并非故意害他。若非身受重伤,体力透支,头昏眼花根本看不清路况,她也不会在那样的绝境中惊惶横穿马路。此刻,全凭一股残存的意志力强撑着站在这挨训。
宫夜辰根本不知道这些!额头剧烈的抽痛,不断烧灼着他的理智,眼前女孩那看似无辜的辩解更是火上浇油。他强压下立刻掐死她的冲动,咬牙切齿:
“想死的话,找个清净地方自我了断,别拖累无辜!”每一个字都冷硬如铁。
“我……我才不想死!”席若雪倔强地抬起小脸反驳,虽然底气不足。
“哼,”宫夜辰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不再看她,忍着眩晕摸出裤袋里的手机,直接拨出一个号码。
席若雪看着他要走,心急如焚!医药费!她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跟上去,声音弱不可闻:“那个……先生……您的…医药费还没交……我…我现在实在没办法……您能不能先垫付一下?我……我发誓一定会赔偿您所有的损失!”她几乎把头埋到胸口,从未如此窘迫过。
宫夜辰脚步一顿,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打量一件损坏的物品。随后他略显虚脱地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对着接通电话那头道:“王叔,我在中心医院,车祸,过来接我。”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电话那头显然惊慌失措:“少爷?!您伤得重吗?您在哪家医院?”
“位置马上发你。”宫夜辰挂断,快速发了位置。收起手机,他靠在椅背上闭目缓神,再睁眼时,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旁边局促不安的女孩身上:“名字。”
“江……江雪。”席若雪低声道,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和警惕。席姓身份此刻是绝密的铠甲。
“江雪……”宫夜辰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舌尖轻抵上颚,“倒是不错的名字。那么,江小姐,”他身子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损失?”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审视和戏谑。
席若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想……怎么赔?”
宫夜辰眼神在她灰头土脸却难掩清丽的轮廓上缓缓扫过,恶意地勾了勾嘴角:“我看你收拾干净了,应该还算顺眼……不如,直接以身相许抵债?”他就是想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什么?!
席若雪如遭雷击,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失!她惊愕地看着宫夜辰,像一只被猛兽逼到角落的受惊小鹿,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害他撞车受伤是不假,可……可这赔偿方式也太离谱了!
足足愣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羞又怒又急:“不…不行!我答应赔偿您损失,但我……我不可能把自己赔给你!”她攥紧了拳,指尖掐入掌心。
宫夜辰看她反应激烈,反而升起一丝恶劣的兴趣。他站起身,故意逼近一步,温热带着一丝消毒药水味道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不愿意?是嫌我入不了你的眼?”他看到她瞳孔微缩,继续施压,“那也行。起诉你过失伤人、危险驾驶外加巨额财产损失,等着法院传票吧。我额头的伤至少构成轻伤,我那辆车是限量版,价值不菲,加上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他故意停顿,欣赏着席若雪越来越白的脸,“你觉得,这笔钱,你赔得起多少年?”
席若雪被他连珠炮似的“罪名”和大额数字砸得头晕目眩,后背渗出冷汗。她强作镇定:“你……你这是趁人之危!”
“随你怎么说。”宫夜辰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双臂环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选择权在你。要么,签字画押跟我走,”他眼神带着一丝轻佻,“要么,等着法院的传票和巨额债务,搞不好还附赠几天牢饭体验。”他把“选择”递给了她。
席若雪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内心天人交战。哥哥此刻肯定在出访的飞机上,鞭长莫及。杀手组织更是趁着哥哥离开才对她下手!若卷入漫长的官司或背负巨额债务,她的行踪绝对会暴露!
沉默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宫夜辰的眼睛,试图找回一丝主动权:“赔钱!我……我赔钱!但我现在真的没有,请你宽限一段时间……”声音虽弱,但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决,“但我绝对不会把自己赔给你!”
宫夜辰挑眉,这小丫头比想象中更倔强更有胆色。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脸上的坚定:“哦?”他身体前倾,凑近她一点,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血丝和强撑,“说得挺好听。你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好,衣服破成这样,口袋空空……拿什么保证以后能赔我的巨额损失?我看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
席若雪被他戳中软肋,身体微微发抖,但仍固执地迎着他不信任的目光:“……我一定能赔上!我说到做到!”尽管她的底气在巨额数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看着她明明惶恐万分却还要强装坚强的小模样,宫夜辰心里那点恶趣味反倒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情绪。原本只是吓唬她,此刻却有点意犹未尽。他眯起眼,决定换种方式:“既然你坚持赔偿,行。那……”他语气一沉,带着无形的压力,“现在,先去把我刚才的医药费结了。其他的账,我们一笔一笔、慢、慢、算!”他加重了“慢慢算”三个字。
席若雪心头一咯噔,如坠冰窟!她现在哪来的钱?
她硬着头皮,声音干涩:“我……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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