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洲离开后的第三天,国家乒乓球队训练基地迎来了新一轮集训。乔韵竹提前半小时到达办公室,正在整理各国选手的最新资料,突然听到走廊上一阵喧闹。
"昀儒!听说你把许翻译官气跑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伴随着笑声传来。
"瞎说什么,梁靖崑。"林昀儒的声音带着无奈,"人家是正常轮岗。"
"得了吧,队里都传遍了..."声音突然停住,因为办公室门被推开,梁靖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乔韵竹,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呃,乔翻译官早。"
乔韵竹点头致意:"梁选手早。"
梁靖崑身后陆续走进来几个队员——黄友政、王楚钦,还有几位年轻的小将。他们看到乔韵竹都有些意外,互相交换着眼色。
"大家别堵在门口。"林昀儒最后一个进来,手里拿着几瓶运动饮料。他今天穿着国家队红色训练服,头发还有些湿,显然是刚晨练完。"乔翻译官,这是..."
"我认识。"乔韵竹站起身,准确地点出每个人的名字和最新世界排名,"王楚钦,男单第二;梁靖崑,第五;黄友政,第九..."
队员们惊讶地瞪大眼睛。黄友政吹了声口哨:"哇哦,翻译官小姐姐这么了解我们?"
"工作所需。"乔韵竹语气平静,但林昀儒注意到她耳尖微微发红——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正好大家都在,"林昀儒岔开话题,"乔翻译官整理了日本队的最新战术分析,对下周的亚洲杯很有帮助。"
王楚钦感兴趣地凑过来:"有张本智和的资料吗?那小子最近反手又升级了。"
乔韵竹调出一个视频文件:"这是他上个月德国公开赛的所有反手拧拉,我标注了旋转变化规律。"她点击播放,画面上实时显示着转速估算和触拍角度。
队员们围拢过来,发出一阵惊叹。黄友政撞了下林昀儒的肩膀:"你们翻译官都这么厉害的吗?"
林昀儒嘴角微扬:"只有她。"
训练开始后,乔韵竹站在场边记录数据。队员们分成两组进行队内赛,林昀儒对阵王楚钦的比赛尤为激烈。
"注意他的正手短球。"乔韵竹在技术暂停时小声提醒林昀儒,"王楚钦最近加强了台内挑打。"
林昀儒点头,重新上场后果断改变策略,连续两个劈长球得分。
"漂亮!"黄友政在场边喊道,"乔翻译,你怎么看出来的?"
乔韵竹眼睛没离开赛场:"他准备挑打时,握拍会下意识上移两毫米。"
王楚钦输掉比赛后,径直走向乔韵竹:"翻译官,能帮我分析下德国选手奥恰洛夫的技术弱点吗?下周可能对上他。"
乔韵竹调出另一个文件夹:"他的反手位回球70%会选择斜线,但..."她突然切换成德语说了几个专业术语,然后解释道:"这个动作会导致他重心不稳,是突破点。"
"你会德语?"王楚钦惊讶道。
"她是外交部翻译司的精英。"林昀儒走过来,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精通五国语言。"
黄友政吹了声口哨:"昀儒,你从哪挖来这么个宝贝?"
林昀儒正要回答,教练吹响了集合哨。队员们匆匆列队,乔韵竹退到一旁继续她的记录工作。
午休时,乔韵竹独自在食堂角落用餐。黄友政端着餐盘走过来:"介意我坐这儿吗?"
乔韵竹摇头。黄友政是队里出名的活泼性格,一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听说你以前也打球?昀儒说你是青少年赛亚军。"
"很久以前的事了。"乔韵竹低头喝了口汤。
"我看了你当年的比赛录像,"黄友政兴奋地说,"那个反手快撕太漂亮了!现在队里都没几个人能打出那种弧线。"
乔韵竹惊讶抬头:"你在哪看到的录像?"
"昀儒收..."黄友政突然刹住,尴尬地咳嗽一声,"呃,网上偶然找到的。"
乔韵竹眯起眼睛,正想追问,一个餐盘"啪"地放在黄友政旁边。林昀儒面无表情地坐下:"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乔翻译当年的神级反手。"黄友政浑然不觉气氛变化,"我说那个弧线现在队里都没人能..."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林昀儒的筷子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手肘"不小心"撞翻了黄友政的汤碗。
"哎呀,抱歉。"林昀儒的语气毫无歉意。
黄友政跳起来躲避泼洒的汤汁,终于意识到什么,咧嘴笑了:"我突然想起来教练找我。你们慢用!"他冲乔韵竹眨眨眼,迅速溜走了。
餐桌上一时沉默。乔韵竹递过一张纸巾:"故意的?"
"什么?"林昀儒装傻。
"你平时连飞过来的乒乓球都能接住。"乔韵竹指出,"会拿不稳筷子?"
林昀儒低头吃饭,拒绝回答。乔韵竹注意到他的耳尖红了——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愉悦。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队员们陆续离开。乔韵竹留下来整理资料,抬头时发现已经晚上九点。走廊上的灯大多熄灭了,只有尽头训练馆还亮着一盏灯。
出于好奇,她走向光源。推开门,看见林昀儒独自在练习发球,对面球台站着黄友政。
"再来一组!"黄友政喊道,"这次我要破解你的下旋。"
林昀儒发了一个漂亮的短下旋,黄友政勉强接回,球高高弹起。林昀儒一记暴扣,球直接飞出球台,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靠!"黄友政揉着手腕,"你吃火药了?"
"专心点。"林昀儒冷冷地说。
乔韵竹正想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球筒。两人同时转头。
"乔翻译?"黄友政如见救星,"快来救我,昀儒今天跟疯了一样。"
林昀儒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还没回去?"
"整理资料。"乔韵竹走进来,注意到角落里放着一块陌生的球拍,"你们加练?"
"友政下周对张本智和,我模拟张本的打法。"林昀儒解释道,"但他接不住我的发球。"
黄友政委屈巴巴:"谁能接住啊,你今天的发球比张本还变态。"
乔韵竹拿起那块球拍:"这是..."
"张本同款。"林昀儒说,"我让器材组特别准备的。"
乔韵竹检查着拍面:"胶皮也是同型号?"
"尽可能接近了。"林昀儒走到她身边,两人肩膀几乎相触,"但旋转还是差一些。"
乔韵竹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站到球台前,左手持拍:"我来试试。"
林昀儒和黄友政同时瞪大眼睛。"你会左手?"黄友政惊讶道。
"正在学。"乔韵竹简短地说,摆好准备姿势。
林昀儒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回到球台另一端。他发了一个标准的侧下旋,乔韵竹勉强接回,动作生涩但方向正确。
"不错!"黄友政鼓掌,"比我可强多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林昀儒耐心地给乔韵竹喂球,不时纠正她的握拍姿势。黄友政早就借口溜走了,训练馆里只剩下球拍击球的清脆声响。
"手腕再放松一点。"林昀儒绕到乔韵竹身后,轻轻托住她的左腕,"像这样,不要太僵硬。"
乔韵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温暖而轻柔。这个距离近得超出了专业范畴,但她发现自己并不想躲开。
"为什么突然练左手?"林昀儒低声问,手还虚扶着她的手腕。
乔韵竹没有立即回答。她放下球拍,转身面对他:"因为右手腕再也不能承受专业级的旋转了。"她轻轻拉起袖子,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粉碎性骨折,三块钢钉。"
林昀儒的指尖轻触疤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弄疼她:"很疼吧?"
"比输掉比赛好受些。"乔韵竹试图开玩笑,但声音有些抖。
林昀儒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果有一天你能用左手打出当年的水平,愿意和我打一场吗?"
乔韵竹抬头看他。林昀儒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可能会输得很惨。"她轻声说。
"我期待着。"林昀儒微笑。
两人收拾器材时,乔韵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外交部人事司的号码。她走到角落接听,回来时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林昀儒敏锐地问。
乔韵竹犹豫了一下:"部里可能...要调我去巴黎驻站。"
林昀儒手中的球拍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下个月。"乔韵竹盯着地板,"三年任期。"
训练馆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林昀儒弯腰捡起球拍,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拖延时间。"恭喜,"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很好的机会。"
"我还没决定是否接受。"乔韵竹说。
林昀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为什么?"
"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乔韵竹含糊其辞,不敢承认最大的因素就站在她面前。
林昀儒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控制什么。"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分别时,林昀儒突然问道:"巴黎和北京的时差是多少?"
"六小时。"乔韵竹下意识回答。
林昀儒点点头,像是要把这个数字刻在脑子里:"晚安,韵竹。"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戏谑或表演成分地叫她的名字。
乔韵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疼痛。她摸出手机,看到一条来自许辞洲的消息:【听说你收到调令了?别急着决定,有人需要你留下】
她关上手机,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三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驻外任务。但现在,那个拿着球拍、眼睛像琥珀一样的年轻人,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动摇。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乔韵竹取出抽屉深处的和田玉书签,指尖轻抚"林氏家风"四个字。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简单的任务已经变成了她无法轻易割舍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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