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北境晨光
天刚蒙蒙亮,谢砚便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隔壁的林婉。推开木窗,晨风裹挟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隐约可闻。
炉灶里的炭火还泛着暗红的光,他添了把柴,架上铁壶。水很快沸腾,他抓了一撮粗茶丢进去,茶香很快溢满小屋。
“哥哥,你又起这么早。”林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砚回头,见她披着件旧棉袄,头发松松地挽着,睡眼惺忪地站在门边。晨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吵醒你了?”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林婉接过,双手捧着暖了暖,才小口啜饮:“没有,我梦见爹了。”
谢砚动作一顿。
“他站在桃花树下,像小时候那样,朝我笑。”林婉低头看着茶面浮起的雾气,轻声道,“醒来时,忽然觉得……好像没那么恨了。”
谢砚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去洗漱吧,待会儿赵将军要来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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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铁匠铺的日常
谢砚的铁匠铺设在军营外围,简陋但齐整。
他赤着上身,抡起铁锤,一下下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汗水顺着脊背滚落,在灼热的铁砧上“滋”地蒸发。
“你这手艺,比京城御匠都不差。”赵寒抱臂站在一旁,啧啧称奇。
谢砚没抬头,专注地锻打着刀身:“北境的铁硬,打出来的刀更韧。”
赵寒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朝廷的探子最近在边境活动,似乎在找什么人。”
铁锤停在半空。谢砚抬眸,眼神锐利如刀:“冲我们来的?”
“不确定,但小心为上。”赵寒拍了拍他的肩,“你们现在是我军中的人,只要不露破绽,他们查不到。”
谢砚点头,继续捶打铁块。铛铛的声响中,他忽然问:“赵叔,当年……我爹和韩利,究竟有什么深仇?”
赵寒沉默良久,才道:“你爹手握兵权,又得先帝信任,韩利想拉拢他不成,便设计陷害。至于更深的原因……”他摇摇头,“朝堂之争,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谢砚盯着渐渐成型的刀身,忽然觉得,仇恨像这烧红的铁,握得太紧,只会灼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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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医者的手
军营伤兵营里,林婉正给一个年轻士兵换药。
“嘶——林姑娘,轻点……”小兵龇牙咧嘴。
“箭伤化脓了,必须清理干净。”林婉手上动作利落,声音却温柔,“忍一忍,很快就好。”
沈青抱着一筐草药进来,见状笑道:“你这手法,比我当年强多了。”
林婉抿唇一笑。她的眼睛复明后,对光影格外敏感,连带着包扎伤口时都能精准避开血脉。
傍晚,她收拾药箱准备回家,沈青忽然叫住她:“林姑娘,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
“你……可愿跟我学针灸?”沈青挠挠头,“你天赋极好,若能学成,日后或许能治更多疑难杂症。”
林婉怔了怔,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曾说她“手巧心细”。
“好。”她点头,眼眶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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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雪夜对酌
冬至那晚,北境下了场大雪。
谢砚温了壶烈酒,和林婉围炉而坐。窗外风雪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
“哥哥,你还记得谢府的冬至宴吗?”林婉忽然问。
谢砚晃着酒碗,笑了笑:“记得。厨娘会做桂花酿圆子,你总偷吃,粘得满手糖渍。”
林婉也笑,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那时候多好啊……”
谢砚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婉儿,你恨吗?”
“恨过。”她摩挲着碗沿,“但现在……更怕忘了他们的样子。”
炉火噼啪作响。谢砚忽然起身,从床底拖出个落灰的木匣。
匣中是一幅泛黄的画像——谢连夫妇并肩立于桃花树下,年幼的谢砚和林婉蹲在前方斗草,笑得无忧无虑。
林婉指尖颤抖着抚过画像:“这是……”
“萧叔当年偷偷带出来的。”谢砚低声道,“我一直没敢给你看。”
林婉的眼泪终于砸在画上。谢砚伸手揽住她的肩,兄妹俩在雪夜中静静依偎,像两只终于找到归途的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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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春来信使
开春时,军营来了个意外的访客。
“谢……陈兄弟!”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跳下马,激动地握住谢砚的手,“真是你!”
谢砚愣了片刻,才认出这是当年谢府的老仆周叔。
周叔压低声音:“老爷平反了!朝廷查清了韩利通敌的罪证,追封谢家为忠烈,还……还说要寻回遗孤厚待。”
谢砚瞳孔骤缩。
“我不能久留。”周叔塞给他一封信,“这是谢渊将军旧部凑的盘缠,他们托我带句话——若你们想回来,兄弟们拼死也会护你们周全。”
谢砚攥紧信,久久不语。
夜里,他把信递给林婉。她读完,轻轻摇头:“哥哥,我们还能回去吗?”
谢砚望向窗外的桃树——那是他亲手栽的,今年终于开了花。
“回不去了。”他轻声道,“但我们可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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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新生
三年后的上巳节,北境难得办了场庙会。
谢砚的铁匠铺已小有名气,甚至有人专程从关内赶来求刀。林婉则成了军医营的副手,偶尔还会去镇上给百姓义诊。
庙会上,林婉戴着面纱,在茶摊旁抚琴。琴声清越,引来不少人驻足。谢砚抱刀站在人群外围,嘴角含笑。
“陈师傅!”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谢砚低头,见是军营里的小兵阿鲁,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给林姑娘的!”
谢砚揉揉他的脑袋,接过糖葫芦。转身时,忽见人群中有道熟悉的身影——紫衣玉冠,竟是当年宰相府的二公子!
四目相对,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面色陡变。谢砚握紧刀柄,浑身绷如弓弦。
然而下一秒,那二公子竟低头匆匆离去,仿佛见了鬼一般。
“哥哥?”林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怎么了?”
谢砚松开手,摇头:“没什么,认错人了。”
他递过糖葫芦,林婉咬了一颗,酸得眯起眼。谢砚大笑,顺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远处,桃花纷扬如雨。
他们谁都没再提复仇,也没再提回京。
但每当年幼的士兵们围着林婉喊“姐姐”,当边境的百姓感激地称谢砚“陈师傅”,当春风又一次吹绿北境的山野——
他们知道,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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