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隔音病房里,虞修远盯着天花板,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三天了,他的声带依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医生说是"暂时性功能丧失",但那个词后面跟着的"可能"和"不确定"像刀子般刻在他脑海里。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祁寒。虞修远迅速闭上眼睛,装作睡着。门把手轻轻转动,又停住了。几秒钟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虞修远睁开眼,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凌晨4:23。这是祁寒今天第四次来"偶遇"他的睡眠时间。自从医生宣布"禁止任何形式的声带振动"后,祁寒就像个幽灵般在病房外徘徊,既不敢进来打扰,又无法真正离开。
窗外的雨还在下。虞修远起身,拿起床边的便签纸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按下呼叫铃。护士很快出现,看到纸条后点点头:"钢琴室?现在?先生,现在是..."
虞修远用眼神打断她,指了指自己的病号服,又做了个穿衣的动作。
五分钟后,他坐在康复楼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前。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琴键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监狱的栏杆。他将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如果连钢琴都弹不好,他还剩下什么?
第一个和弦落下时,虞修远差点从琴凳上跳起来。声音比他记忆中的尖锐,像刀片刮过耳膜。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它们是陌生人的肢体。
但肌肉记忆比理智更顽强。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从他指尖流泻而出,虽然每个音符都像裹着砂纸。弹到中段时,一阵刺痛从喉咙辐射到整个胸腔,但他没有停下。疼痛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琴声穿过走廊,飘进值班室的收音机里。正在调频的护士突然皱眉——收音机里传出的杂音与远处的钢琴声形成了诡异的共振。
而在走廊拐角,祁寒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他听得懂这首曲子,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虞修远弹的。当时他嘲笑这曲子"太矫情",而现在,那些错位的音符像钝刀般凌迟着他的心脏。
钢琴声突然变得杂乱无章,像是故意打散的密码。祁寒正要上前,一只手拉住了他。
"别过去。"Lina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的耳朵上戴着奇怪的设备,"他在用摩斯密码。"
"什么?"
Lina的表情变得凝重:"那些'弹错'的音符...是坐标。星辰大厦地下还有二层,林嘉雯的实验室在那里。"她突然摘下耳机,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们需要离开这里,现在。"
"为什么?"
"因为,"Lina压低声音,"他们在监听所有非常规声波频率。"
与此同时,李秀兰的病房里,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窗台上的白玫瑰沾着水珠,在月光下像苍白的小脸。病床上的女人突然睁开眼睛,手指抽搐着抓住床单。
护士站的警报响了。当医护人员冲进病房时,李秀兰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水...给..."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医生连忙检查她的瞳孔反应:"李女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秀兰的目光越过医生,死死盯着那束白玫瑰。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花束,然后在空中划出奇怪的符号。
"她想要花?"护士猜测道。
李秀兰剧烈摇头,突然抓住床头柜上的便签本,潦草地写下几个数字:B2-07。接着是两个字:"老板"。
"什么老板?谁送的花?"医生追问,但李秀兰的眼睛已经闭上,再次陷入昏迷。
便签本滑落在地,最后一页粘着白玫瑰包装纸的一角——上面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蓝色徽标。
祁寒冲进母亲病房时,只看到一片忙乱的医护人员和散落一地的便签纸。他弯腰捡起一张,上面母亲的字迹已经模糊,但那个"B2-07"依然清晰可辨。
"这是地下二层07号房间,"Lina从他肩膀后看过来,"和你父亲文件里的编号一致。"
祁寒的目光落在窗台的白玫瑰上:"谁送的花?"
护士摇头:"没有卡片。花店说是电话订购,要求每周一送新鲜的白玫瑰。"
祁寒小心地检查花束,在包装纸内侧发现了一个微型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当他试图取出时,芯片突然发出"滴"的一声,随即自燃成一缕青烟。
"触发式销毁装置,"Lina倒吸一口气,"这可不是普通黑市能搞到的东西。"
祁寒的指尖被烫出一道红痕,但更灼痛的是他的思绪:母亲认识"老板"?为什么特意提到白玫瑰?
虞修远的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祁寒和Lina冲进来时,他正站在窗前,手里攥着一张写满字的纸。看到祁寒,他迅速将纸揉成一团,但已经晚了——祁寒看到了开头的"父亲,你早就知道风险"。
"修远,我们找到线索了。"祁寒直接走到他面前,无视对方后退的半步,"我妈醒了片刻,写下这个。"他展示便签照片,"还有那束花里有芯片,但自毁了。"
虞修远皱眉,快速在平板电脑上打字,电子音响起:"芯片材质?"
"陶瓷基底,应该是声波储存介质。"Lina回答,"需要特殊频率读取。"
虞修远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翻开床头柜抽屉,取出父亲昨天留下的文件夹,快速翻到某一页——那是星辰实验室的设备清单,其中一行被红笔圈出:"陶瓷共振存储器,仅响应2400Hz以上频率"。
他继续打字:"需要钢琴。现在。"
康复楼的钢琴室被反锁起来。Lina守在门外把风,而虞修远坐在钢琴前,祁寒站在他身旁。
"你确定要这么做?"祁寒担忧地看着虞修远脖子上的护具,"医生说你至少两周不能——"
虞修远摇头,将一张纸塞给祁寒。上面画着简单的琴键图示,标注着频率数字。他指了指高音区,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护具稍稍松开。
第一个音符像玻璃碎裂般刺耳。虞修远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但他继续弹下去——一组不和谐的高频和弦,完全不符合任何音乐理论。祁寒正要阻止,突然注意到琴身内部传来微弱的共鸣声。
"里面有东西!"
他们撬开钢琴上方的面板,在调音钉之间发现了一个微型装置,正随着特定频率闪烁蓝光。
"声波激活记录仪,"Lina检查后确认,"记录了这个房间所有的异常频率振动。"她小心地取出设备,"需要专业工具读取。"
虞修远突然抓住祁寒的手腕,在他掌心快速写下:"花店?"
祁寒立刻明白了:"追踪送花人!"
三人分头行动:Lina去解析录音设备,祁寒调查花店,而虞修远...被命令回病房休息。但他刚走到走廊拐角,就撞见了父亲。
虞志明看起来像老了十岁,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文件:"我们需要谈谈。"
病房里,虞修远在纸上写下大大的:"为什么隐瞒?"
虞志明将文件放在床上:"这是1998年的实验日志。当年我们发现B-12不仅能损伤声带,还能重塑它...创造特定频率的'活体发射器'。"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祁叔叔想立即揭发,但我...建议先收集证据。"
虞修远愤怒地写下:"所以他死了!"
"是的。"虞志明的声音突然哽咽,"而我花了二十年试图弥补。"他翻开最后一页,露出一张照片——年轻的虞志明和祁寒父亲站在实验室里,背后是一台奇怪的机器,上面贴着"共振原型机"的标签。
"这台机器需要两个特殊频率同时激活,"虞志明指着照片,"一个由祁寒父亲的声音提供,另一个..."他的目光落在儿子缠着护具的脖子上,"理论上,应该由直系血亲的声音完成。"
虞修远震惊地后退一步,在纸上颤抖着写下:"所以他们需要祁寒?"
"不只是他。"虞志明从公文包取出另一份文件,"需要一对频率互补的声带。根据实验数据...你和祁寒的声音恰好匹配。"
这个信息像炸弹般在房间里爆开。虞修远突然想起林嘉雯在实验室说的话:"完美的载体"...原来不止祁寒一人。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Lina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那个录音设备...里面有段音频你们必须听听。"
医生办公室里,Lina将解密后的音频文件导入电脑。随着进度条读完,扬声器里传出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音乐节当天启动最终协议。白玫瑰作为信号标记关键个体...B2-07样本已准备就绪。"
背景音里有微弱的音乐声——正是祁寒父亲创作的《不完美共振》的变调版本。
"还有这个。"Lina播放另一段录音,是医护人员日常查房的声音,但被某种设备放大了十倍,"他们在监视所有病房。包括..."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广播里传来冷静的女声:"请所有人员注意,B区康复室需要紧急支援。"
B区...虞修远猛地站起来——那是他刚离开的钢琴室。
当他们赶到时,康复楼已经乱成一团。钢琴室的门大敞着,那架老钢琴冒着诡异的蓝烟,琴键像被高温熔化了般扭曲变形。
"频率过载,"赶来的保安队长判断,"可能是设备故障..."
但虞修远知道不是。他看向祁寒,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同样的认知——他们被监视了。每一步,每一个发现,都在"老板"的预料之中。
当晚,虞修远执意出院。在回家的车上,他收到父亲发来的短信:"查查白玫瑰的拉丁学名。"
快速搜索后,答案让他的血液凝固:Rosa alba,但在植物学文献中,它还有一个别名——"沉默见证者"。
祁寒的电话突然响起,是花店调查的线索。虞修远看着他接起电话时亮起的屏幕——壁纸是他们去年在音乐节上的合影。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声音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车窗外,雨终于停了。但夜空中的乌云依然低垂,仿佛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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