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族箱标本

风铃草疗养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虞修远的脚步声被吸音墙壁吞噬，只剩下颈后疤痕传来的微弱刺痛提醒着他还在现实世界。面部识别系统一路绿灯，每个转角处的摄像头都会微微转动跟随他的身影。

"奇怪..."他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语，"安保系统对我有反应，但至今没遇到一个活人。"

Lina的声音从骨传导耳机传来："建筑平面图显示你前方二十米右转有电梯，通往地下三层——那里有异常的能量读数。"

虞修远按下电梯按钮，轿厢无声滑开。控制面板上没有地下楼层的选项，但当他的手掌平贴在上方时，隐藏的扫描仪亮起蓝光：【Y权限确认】。电梯猛然下沉，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十秒——远超过三层楼的高度。

轿厢停稳后，面前是一道类似银行金库的圆形金属门。虞修远刚靠近，门上突然投影出一段全息文字：

【欢迎回家，Y-01】

【今日实验进度：97.8%】

【F-03声带组织培养状态：活跃】

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某种海藻与金属混合的怪异气味。虞修远迈入的瞬间，整个空间骤然亮起——那是个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实验室，中央矗立着巨型圆柱形水族箱，里面漂浮着无数珍珠色的生物组织。

"老天..."虞修远的声音哽在喉咙里。那些组织在蓝绿色培养液中缓慢律动，像某种深海生物般舒展收缩。近距离观察，每个都精确复制了人类声带的解剖结构。

Lina的呼吸声通过耳机变得急促："修远，看右侧的控制台！"

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实时数据：【样本F-03-1999.3.15振动频率：匹配目标声纹99.9%】。下方是祁寒的照片和最新声纹分析图，两者几乎完全重合。

"1999年3月15日..."虞修远想起李秀兰刻在病房墙上的日期，"这就是那天被取走的样本？"

他靠近水族箱，突然注意到每个声带标本都连接着几乎透明的细丝，汇聚到顶部的球形装置。当他的影子落在最近的一组标本上时，那团组织突然剧烈收缩，随即开始振动——发出清晰可辨的《风中之歌》旋律。

"它们能感知光线变化..."虞修远后退一步，所有标本立刻恢复平静。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颈后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Lina的键盘声疯狂响起："我刚黑入他们的研究数据库。修远...这些不是普通培养物，是经过基因编辑的生物声学装置。根据文件记载，它们能在特定频率刺激下重组为完整器官..."

虞修远的手不自觉地摸向颈后。疤痕下的异物感突然变得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他强忍不适走向实验室深处，那里有排冷藏柜，标签让他瞬间血液凝固：

【Y系列原始样本】

【R系列原始样本】

【F系列原始样本】

Y系列的柜门被暴力损坏过，里面空空如也。R系列保存着几管标有"R-07"字样的组织样本。而F系列的柜门前有新鲜脚印，柜内只剩一个支架，标签写着：【F-03初代样本 - 已移植】。

"有人取走了F-03的原始样本..."虞修远的声音嘶哑，"最近几天的事。"

突然，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变成暗红色。警报声被刻意调低成几乎听不见的次声波，却让水族箱里的所有标本同时痉挛起来，发出刺耳的谐波。

"修远！"Lina惊呼，"有人远程启动了清除协议！所有出口——"

通讯突然中断。虞修远转身时，看到金属门正在缓缓关闭。他冲刺过去，却在半路被水族箱的异变吸引——所有声带标本开始同步振动，培养液形成诡异的驻波图案。而更可怕的是，他颈后的异物感突然变成尖锐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虞修远将手掌按在水族箱玻璃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所有标本同时静止，就像被按了暂停键。颈后的疼痛也随之减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奇怪的...共鸣感？

门还剩最后三十厘米缝隙。虞修远侧身挤出的瞬间，听到实验室深处传来机械女声：

【最终唤醒程序启动】

【F-03主样本已激活】

【寻找共振体R-07】

电梯急速上升时，虞修远终于重新连上Lina："查下1999年3月15日那家福利院的记录！重点是那天之后..."

"已经查了。"Lina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那天有辆救护车接走了一个新生儿，记录显示是'转院治疗'，但接收方写着'特别研究项目组'。更诡异的是..."她停顿了一下，"值班护士的签名是李秀兰。"

与此同时，祁寒家中。

"妈，看着我。"祁寒将超声波照片举到李秀兰面前，"这是什么？为什么从没告诉我？"

李秀兰的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的疤痕："只是...例行检查..."

"四胎妊娠是例行检查？"祁寒声音提高，"F-03是谁？"

这个名字像开关般触发了什么。李秀兰突然瞪大眼睛，一把抓住祁寒的手腕："那天...他们带走了哭声最轻的那个..."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儿子皮肤，"他们说...安静的孩子适合做园丁..."

祁寒还来不及追问，母亲的眼神又变得茫然。她松开手，低头看着自己渗血的疤痕——蓝色的液体正从抑制器接口渗出，在皮肤上形成诡异的玫瑰图案。

"妈！"祁寒抓起医疗箱，"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流血？"

"不是血..."李秀兰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是记忆。"

她的手指蘸着蓝色液体，在茶几上画出一个简单的音符。就在祁寒辨认出那是《风铃草》开头的瞬间，客厅的智能钢琴突然自行启动，开始演奏《风中之歌》的变调版本。

祁寒冲向钢琴，却发现琴键纹丝不动——声音来自内部安装的隐藏扬声器。更可怕的是，这版编曲中加入了只有他会用的特殊和弦进行，就像...就像有人在模仿他的思维。

"修远..."他对着手机说，"我想我听到'他'了。"

钢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声音：

"哥哥，好久不见。"

声音落下的瞬间，整栋房子的灯光同时熄灭。只有李秀兰手腕上的蓝色液体，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荧光。

风铃草疗养院外，虞修远坐在车里，看着平板上Lina发来的最新发现：

"《风中之歌》的传播方式解析出来了——它不是普通音频文件，而是一种神经声波寄生虫。通过自来水系统中的纳米气泡传播，能直接修改听众的听觉皮层。"她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更可怕的是...这些纳米气泡的结构，和你当年颈后取出的微型装置一模一样。"

虞修远下意识摸向疤痕。五年前手术取出的装置被官方记录为"监听设备"，但Lina私下分析后发现它能产生特定频率的声波。

"还有更糟的。"Lina继续道，"全球已有超过800万例昏睡报告，而这些人的脑电波显示出异常同步——就像..."

"就像被同一个声音控制。"虞修远接上她的话，目光落在疗养院三楼窗口——那里刚刚亮起蓝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祁寒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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