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像里的第三道人影

铜片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林栀眯起被雄黄粉迷住的眼睛，看见那人影抬手按在镜面上——五指张开的位置正好对应沈妤后背灵核的伤口。

"师父？！"沈妤的声音变了调。她挣扎着想转身，却被红白两色灵力丝缠得更紧。那些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实体，像活物般在两人皮肤上蜿蜒爬行。

林栀突然觉得胸口符印烫得厉害。她低头看见旋风标记正在变形，边缘伸出细小的红丝，与沈妤伤口处的冰蓝色灵核遥相呼应。"师姐..."她刚开口就被沈妤捂住嘴。

"别出声。"沈妤的掌心全是汗，"他在读取我们的记忆。"

铜片里的人影忽然弯腰，长发垂落的弧度让林栀想起掌门书房那幅《大荒风雪图》。当那张模糊的脸几乎贴上镜面时，整个膳堂的青铜碎片同时震颤，发出蜂群般的嗡鸣。

胖婶的擀面杖突然飞起来，在空中划出青光轨迹。"接着！"她吼得破音，"用这个打..."话没说完就被青铜浪拍进墙里更深三分。

林栀接住擀面杖的瞬间，棍身突然软化，变成条活蛇似的青绫。这东西缠上她手腕时，她清楚听见沈妤倒吸冷气——青绫另一头正自动系在师姐脚踝上。

"哈！"青铜猫从灵力球里探出脑袋，"胖婶的捆仙索！当年掌门用来..."

铜片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林栀眼睁睁看着镜中人伸出食指，指尖穿透镜面的刹那，沈妤背后的伤口喷出冰雾。那些雾气在空中凝成无数细针，齐刷刷对准林栀眉心。

"躲开！"沈妤抬腿踹她膝盖。林栀踉跄着歪倒时，看见冰针擦着自己耳廓射入鼎壁，留下深不见底的小孔。更可怕的是青绫突然收紧，把她和沈妤拽向不同方向的铜片。

布料撕裂声刺得耳膜疼。林栀感觉左袖被扯掉大半，裸露的手臂擦过青铜碎片，立刻浮现出与沈妤背上如出一辙的符文。"搞什么..."她扭头看见自己右腿也被缠上青绫，而沈妤正单膝跪在最大的铜片前，后背灵核完全暴露在镜中人指尖下。

"师父..."沈妤声音发颤，冰晶指甲却深深抠进自己大腿，"弟子...知错。"

铜片里的手指突然转向，冲林栀勾了勾。她胸口符印猛地剧痛，像是有人把手伸进去掏她的灵根。疼得眼前发黑时，她瞥见沈妤突然暴起，用断棍刺向镜面！

"铛——"

金属碰撞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下落。林栀眨掉睫毛上的朱砂粉，看见沈妤的断棍卡在镜中人指缝间，而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扑到铜片前，擀面杖化成的青绫正勒住那人手腕。

镜中人的脸突然清晰了三分。林栀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胃部突然痉挛——这张脸她在荒庙壁画上见过，是三百年前陨落的大荒巫女！

"跑..."沈妤的嘴唇在抖，手却稳得可怕。她转动断棍，棍身青光突然暴涨，"我数到三..."

青铜猫炸毛尖叫："不能数三！上次数三就把膳堂炸了！"

林栀突然咧嘴一笑。她松开青绫，转而抓住沈妤的腰带，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脑袋撞向铜片！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来临。她的额头穿过镜面，像是扎进一团冰棉花。睁眼时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周围漂浮：五岁的沈妤在雪地里练剑、十二岁的沈妤偷偷给受伤的仙鹤包扎、昨夜沈妤把《大荒呼吸法》垫在药炉下...

"你..."沈妤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到了多少？"

林栀想回答，却发现嘴里塞满冰渣。她吐出半块碎冰，看见上面粘着血丝——是沈妤之前被她咬破的耳垂血。"师姐，"她突然指向某块记忆碎片，"那个穿红衣服被雷劈的是不是..."

铜片突然炸裂。林栀和沈妤被气浪掀翻，撞进堆满药材的角落。她后脑勺磕到装合欢散的罐子，眼前金星乱冒时，感觉有冰凉的手捏住自己下巴。

"听着。"沈妤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带着药渣味，"接下来无论看见什么，都别信。"

林栀刚要点头，就看见沈妤背后的伤口完全裂开，冰蓝色灵核里浮现出迷你版的青铜鼎——鼎里坐着个穿红肚兜的小沈妤，正抱着膝盖哭鼻子。

"噗！"她没憋住笑，"师姐你小时候..."

沈妤一把捂住她眼睛。但已经晚了，整个膳堂的青铜碎片突然开始播放全息投影：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展示沈妤的黑历史。从偷吃贡品到尿裤子，连七岁还怕黑要抱娃娃睡都播得清清楚楚。

胖婶从墙里拔出脑袋，看得目瞪口呆："早听说掌门的窥天镜..."

"关掉！"沈妤暴怒，冰晶指甲划向最近的铜片。那些碎片却灵活躲开，反而聚合成巨大屏幕，开始播放她和林栀在鼎里纠缠的画面。

林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还在沈妤掌心。师姐的手指冰凉，但掌心烫得吓人，脉搏快得像要撞碎腕骨。"那个..."她试图抽手，"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沈妤没回答。她盯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的瞬间，灵力丝在她们唇间结成小小的太极图。

青铜猫趁机蹿上房梁："完蛋！镜像共鸣触发记忆共鸣，接下来要播的该不会是..."

地面突然隆起。林栀眼睁睁看着膳堂地砖翻起，露出底下埋着的青铜棺材。棺盖缓缓滑开时，她闻见陈年的雪松味——和沈妤头发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别看。"沈妤突然扳过她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那是..."

棺中坐起的身影让林栀浑身血液结冰。白衣胜雪的少女缓缓睁眼，琥珀色瞳孔里映出两个惊慌失措的身影。当她抬起与林栀一模一样的脸时，整个昆仑山的灵气突然凝固。

"大荒巫女..."胖婶的擀面杖掉在地上，"和掌门...生的闺女？"

铜棺里的少女指尖刚碰到空气，整个膳堂的瓦片突然同时炸起。林栀被沈妤拽着后退三步，后腰撞上药柜时，看见漫天碎瓦悬停在半空——每片都映出三个人的脸。

"镜像傀儡。"沈妤的指甲掐进林栀腕骨，"碰她一下就会..."

话音未落，胖婶的擀面杖突然飞向铜棺。杖头刚沾到少女衣角，胖婶整个人就像提线木偶般僵直，机械地转身抄起菜刀。林栀眼睁睁看着这个平日最疼她们的厨娘，此刻举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胖婶！"沈妤甩出冰晶锁链，却在碰到对方前被弹开。青铜猫炸着毛蹿到刀背上，尾巴毛擦过刀刃的瞬间，猫眼突然变成和棺中少女同样的琥珀色。

林栀胸口符印突然灼痛。她低头看见旋风标记完全变成了红色，细密血珠正顺着皮肤纹路渗出。更可怕的是这些血珠自动浮向空中，在铜棺上方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囚"字。

"血契反噬..."沈妤声音发紧，突然扯开自己衣领——她锁骨下方有个正在融化的冰晶小鼎，鼎身裂纹里渗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和棺中少女如出一辙的雪松味灵气。

悬停的碎瓦突然暴雨般砸下。林栀抱头缩进药柜夹角，听见木料被击穿的闷响里混着青铜猫的尖叫："完蛋完蛋！镜像回溯要启动了！"

沈妤扑过来护住她时，林栀闻见师姐发丝里越来越浓的雪松味。这味道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发高热，娘亲用来给她擦身的草药巾子。她下意识抓住沈妤的后衣摆，却摸到满手冰凉的液体——师姐背后的伤口正在融化，冰蓝色灵核里浮出更多青铜鼎碎片。

"别看。"沈妤捂住她眼睛的手在抖，掌心却烫得像烙铁，"数到三就往外跑。"

铜棺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林栀从指缝间看见棺中少女正在笑，嘴角咧到耳根的弧度让她胃部抽搐——这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表情。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个笑容，整个膳堂的青铜碎片突然开始播放同一段画面：三百年前某个雪夜，大荒巫女把婴儿放进青铜鼎的瞬间。

"原来如此..."胖婶的菜刀当啷落地，她眼神恢复清明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开始急速衰老，"掌门用膳堂压着的是..."

沈妤突然暴起。她扯断颈间红绳，绳上坠着的小玉鼎砸向铜棺时，林栀看清了鼎底刻着的生辰八字——和她在荒庙壁画下挖到的桃木牌一模一样。

棺中少女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林栀胸口符印炸开剧痛，她咳着吐出口血，发现血里混着冰渣。而沈妤正用断棍撬开棺底暗格，从里面拽出半截焦黑的骨头。

"跑！"沈妤把骨头塞进她手里。那触感像烧过的雷击木，可林栀分明看见骨头上浮现出和她们俩如出一辙的灵力纹路。

青铜猫突然惨叫："小心头顶！"

林栀抬头时，房梁正无声无息地裂开。裂缝里垂下无数红丝线，每根都系着个小小的青铜铃铛。而当第一个铃铛碰到棺中少女的发梢时，整个膳堂突然响起了婚礼喜乐。

"红鸾煞..."沈妤的冰晶指甲齐根断裂，她抓着林栀往门口退时，林栀发现师姐的瞳孔正在变淡——就像被水稀释的墨汁，"当年师父在合欢宗..."

铜棺突然炸开。少女飘起的白衣下摆扫过林栀脸颊，那触感让她想起娘亲去世时盖的白布。而当对方冰凉的手指捏住她下巴时，林栀在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正在融化的脸。

"找到了。"少女的声音像雪粒落在瓦片上，"我的..."

沈妤的断棍突然刺穿少女胸口。没有血，只有漫天飞舞的青铜碎片，每片都映出林栀惊恐的脸。而在这些碎片落地前，林栀清楚看见最后一块碎片上，映着沈妤把某样东西塞进她襁褓的画面。

"师姐..."她刚开口，整个膳堂突然地动山摇。装着合欢散的药罐在她脚边炸开，粉色烟雾里，铜棺碎片突然聚合成面完整的镜子——镜中沈妤背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他手里捏着的正是...

林栀的视线突然模糊。最后看见的是沈妤扑向镜子的背影，和对方那句被爆炸声撕碎的话：

"别看...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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