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林若涵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浮沉。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反复撕裂,每一次宫缩都带来灭顶的痛苦。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像魔音灌耳,医生护士急促的指令和动作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她感觉自己正坠向无底的深渊,冰冷而黑暗。
医生:用力!傅太太!再用力!为了孩子!
医生的声音遥远而焦急。
孩子……她涣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那个在她腹中躁动、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她不能放弃!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起,压过了恐惧和绝望。她死死抓住产床的边缘,指甲几乎嵌进金属里,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呐喊!
与此同时,产房外。
傅景琛的咆哮和卑微的祈求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凌迟的刀片,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她初嫁时眼底的微光,病愈后空洞的眼神,孕吐时苍白的脸,被他按在腿上时颤抖的身体,以及……最后一次“管教”时,她埋首枕中绝望的哭泣……
万能人:先生!先生!
一个护士慌乱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声音带着哭腔
万能人:傅太太情况危急,大出血!胎位不正!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您签字!还有……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
傅景琛:保大人!
傅景琛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夺过笔,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在纸上划下扭曲而潦草的签名,墨水被一滴滚烫的液体晕开
傅景琛:救她!不惜一切代价救她!快——!
护士拿着签好的文件匆匆跑回。傅景琛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等待的煎熬,恐惧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失控的蛮牛,不顾一切地撞向那扇紧闭的产房大门!
“砰!”沉重的门被他撞开一条缝隙!
刺鼻的消毒水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幕,如同地狱的画卷,瞬间烙印在他眼底,成为此生无法磨灭的噩梦: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林若涵像破碎的玩偶般躺在产床上,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身下是刺目的、不断蔓延的鲜红!她的头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半睁着,瞳孔似乎有些涣散。医生和护士围着她,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止血钳、纱布、血袋……冰冷的器械闪烁着寒光。
傅景琛:若涵——!
傅景琛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捏碎!他想要冲进去,却被反应过来的医护人员死死拦住。
万能人:“傅先生!您不能进来!会感染的!快出去!”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林若涵似乎被门口的动静惊扰,涣散的目光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向了门口。她看到了他——那个将她拖入无边地狱的男人,那个此刻脸上写满恐惧和崩溃的男人。
四目相对。
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有了恨意。那双曾经盛满泪水、盛满惊惶、盛满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如同死水般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林若涵:(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所有嘈杂的冰冷力量)滚……
那一个微弱的字,像一道裹挟着万年寒冰的飓风,瞬间将傅景琛冻结在原地!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悔恨,都在那一个字下土崩瓦解。他被医护人员强行推了出去,产房门再次重重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也仿佛隔绝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耳边是门内隐约的、持续的战斗声,是仪器冰冷的滴答声,还有……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那个“滚”字,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回荡,将他钉死在无间地狱的耻辱柱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婴儿啼哭,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第一缕天光,骤然划破了死寂!
“哇——!”
紧接着,是医生带着疲惫却庆幸的声音
医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快!产妇情况?……出血止住了!血压在回升!快!继续输血!观察!
门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医生:傅先生,恭喜您,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傅景琛僵硬地抬起头,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落在那个象征着血脉延续的婴儿身上。他的视线,穿透护士的身影,死死地投向产房内。他看到医护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处理,林若涵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雪,眼睛紧闭着,仿佛已经耗尽了生命所有的力气。
傅景琛:她……
傅景琛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万能人:傅太太很坚强,挺过来了。现在需要休息和观察。
护士小心翼翼地将婴儿递向他。
傅景琛机械地接过那个柔软而脆弱的小生命。婴儿皱巴巴的小脸上还带着血污,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嘤咛。这是他的儿子。血脉相连的感觉如此奇妙而沉重。然而,此刻占据他整个胸腔的,不是初为人父的喜悦,而是排山倒海般的、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无边无际的、冰冷刺骨的恐惧和悔恨。
他抱着孩子,缓缓走到观察窗边。隔着玻璃,他看着里面昏睡的林若涵。她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和仪器。那份脆弱和苍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甚。
“母子平安”四个字,像一道赦令,也像一道更沉重的枷锁。孩子平安降生,她活了下来。但傅景琛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血色的生死边缘,在那一声冰冷的“滚”字之后,彻底碎裂了,再也无法拼凑。
他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因她而得以存在的、脆弱的小生命。未来,是一条更加复杂而艰难的路。他亲手筑起的冰山,在血与泪的冲刷下,已然崩塌。而冰山下显露的,是深不见底的悔恨深渊,以及一个用尽生命恨着他的女人。他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这个因暴戾和扭曲的“爱”而降临的孩子?
产房内的仪器发出平稳的滴答声,如同命运重新开始计时的钟摆。婴儿在父亲僵硬而冰冷的怀抱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小猫般的哭声。傅景琛抱着他,站在观察窗外,像一个迷失在荒原的、背负着沉重罪孽的囚徒。新的生命开始了,而旧的枷锁,却似乎缠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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