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育婴室的“教训”,像一道更深、更冷的冰棱,刺入了林若涵的心底。她对傅景琛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也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滋生——母性。
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像一抹没有生气的影子,机械地执行着傅景琛和育儿团队制定的每一条指令,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再触怒他。然而,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生命力,都倾注在了小小的承烨身上。只有在抱着孩子、感受着他柔软的温度和依赖的吮吸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承烨一天天长大,不再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婴儿。他开始对世界充满好奇,会咿咿呀呀地表达不满,会挥舞着小手去抓任何够得着的东西。这天,王婶抱着承烨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起居室玩。小家伙被傅景琛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限量版金属打火机吸引了。那冰凉的触感和亮闪闪的外壳让他兴奋不已,小手一把抓过,咯咯笑着就往嘴里塞!
王婶:哎呀!小祖宗!这个不能吃!
王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抢。
就在这拉扯间,“哐当”一声脆响!打火机掉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外壳瞬间被磕出了一个明显的凹痕!
与此同时,傅景琛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门口。他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脸色本就带着一丝疲惫的冷峻。当看到自己心爱的收藏品(虽然他不抽烟,但这是某个重要合作伙伴送的、象征意义非凡的礼物)被摔坏在地,而“罪魁祸首”正被王婶抱在怀里,似乎还因刚才的“游戏”咯咯直笑时,一股邪火“腾”地窜了上来!
傅景琛:怎么回事?!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低沉压迫感,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温骤降。
王婶吓得脸色发白,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王婶:少爷……是……是我不小心,没看住小少爷……
傅景琛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打火机,再落到王婶怀中那个还不知“闯祸”、兀自挥舞着小手的婴儿身上。连日工作的疲惫、对林若涵那种死水般沉默的烦躁、以及此刻对“物品损坏”和“管教失当”的怒火交织在一起。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让他重新找回“掌控感”的出口。
傅景琛:不懂规矩!
傅景琛的声音淬了冰,大步上前,带着骇人的气势。他不是要打婴儿,但那种暴怒的姿态和伸向孩子的手(意图可能是想接过孩子训斥王婶),在林若涵眼中,无异于最恐怖的信号!
就在傅景琛的手即将碰到承烨襁褓的瞬间,一道纤细却带着决绝力量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像护崽的母狮般,用身体隔开了他和孩子!
是林若涵!她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织着婴儿袜,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当看到傅景琛带着那样可怕的神情走向她的孩子时,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愤怒和母性的本能,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身体的反应快于思考!
林若涵:(张开双臂死死护在抱着孩子的王婶身前,瘦弱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破釜沉舟般的嘶喊)别碰他!要打就打我!是我没看好!不关孩子的事!
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而破音,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悲壮。
整个空间瞬间凝固了。
傅景琛的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林若涵。她像一堵单薄却异常坚固的墙,挡在他和孩子之间。那双总是盛满恐惧、泪水或空洞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是绝望中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保护欲。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羔羊,而是亮出了犄角、准备拼死一搏的母兽!
那句“要打就打我”,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傅景琛的神经上!他想起了产房里她冰冷的“滚”字,想起了无数次她在他掌下颤抖哭泣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尖锐物刺中的痛感,瞬间攫住了他!
傅景琛:(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暴怒、惊愕、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他死死盯着林若涵那双燃烧着恨意与保护欲的眼睛,声音冰冷而危险)林若涵,你再说一遍?
林若涵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尽管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尽管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但她依旧死死地挡在那里,像一尊守护神祇的雕像。她没有再说话,但那挺直的脊背和决绝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婶抱着被吓哭的承烨,大气不敢出。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傅景琛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林若涵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她身后王婶怀中那个哭得小脸通红的婴儿——他的儿子。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想要发作,想要用最严厉的方式让她记住“规矩”,想要狠狠教训这个胆敢公然反抗他的女人!然而,那孩子刺耳的哭声,和林若涵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母狼般的眼神,像两道无形的枷锁,死死捆住了他即将挥下的手臂。
他烦躁地、近乎狼狈地猛地收回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红木高几上!昂贵的木料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傅景琛: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背过身,对着空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狂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挫败。
林若涵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袭来,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示意吓傻的王婶赶紧抱着孩子离开。直到育婴室的门关上,隔绝了那个暴戾的身影,她才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是恐惧后的释放,是反抗后的虚脱,更是对未来的无尽绝望。但这一次,泪水中似乎多了一丝什么——那是拼死保护了幼崽后,残留在指尖的、微弱的、属于反抗者的温度。
傅景琛依旧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和……孤寂。他低头看着自己砸在桌面上、指关节泛红的手。那声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却盖不住门外隐约传来的、女人压抑的哭泣和婴儿委屈的抽噎。冰封的心潮,第一次,因为那堵单薄却异常坚固的“人墙”和那句“要打就打我”,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动摇的冰山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未知的深渊。护犊的本能,第一次让暴戾的铁拳,悬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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