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他看到了她扭过头来时，那张被泪水和雨水彻底浸透的小脸。苍白，脆弱，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里面盛满了惊惧、痛苦和无尽的委屈。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眼底最深处。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松手，应该远离她，不要再带给她更多伤害。

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那只按在她后背伤处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死死地钉在那里，感受着她因疼痛而绷紧的肌肉和细微的颤抖。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确认方式，他才能真切地感知到她的存在，才能证明……他造成的伤害是真实的。

混乱的念头在顾凌澈濒临崩溃的脑子里疯狂冲撞：

她撞伤了。

是他推的。

他踹了她。

他骂她“活该”。

她哭得那么绝望……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许婧柔因为剧痛和挣扎，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歪，后背的校服领口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了下方一小截纤细的、带着青涩骨感的脖颈和一小片同样苍白的肩胛肌肤。

就在那靠近肩胛骨下缘的、刚刚被廊柱撞击的位置，一片刺目的红痕赫然映入顾凌澈翻涌着风暴的眼底！

那片红痕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中心点颜色最深，带着皮下出血的淤紫，周围则是不规则的、扩散开的红肿，边缘已经开始微微隆起，像一朵被暴力摧残后迅速绽放的、带着血色的花。几道细细的擦伤破开了表皮，渗着微小的血珠，被雨水打湿，晕开成更刺目的痕迹。

那是撞击留下的印记。

是他……亲手造成的！

顾凌澈瞳孔骤然紧缩！仿佛被那刺目的淤伤狠狠烫了一下，按在许婧柔后背的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力道瞬间松懈！

许婧柔趁机猛地挣脱开他的钳制，连滚爬爬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廊柱，双手护在身前，惊惧交加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随时会扑上来的凶兽。她急促地喘息着，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

顾凌澈僵硬地维持着那个按压的姿势，那只刚刚还带着凶狠力道的手，此刻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她后背那片刺眼的淤伤上，无法移开分毫。

那片红肿淤紫，比任何控诉的言语都更直接、更血淋淋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他失控的罪证。

是他伤害她的铁证。

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百倍。他高大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里，所有的风暴仿佛在瞬间被冻结，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巨大的空洞和……恐慌。

他踉跄着，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向后猛地退了一步，撞在了连廊另一侧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看着她，看着她惊惧的眼神，看着她脸上汹涌的泪水，看着她后背那片刺目的淤伤……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后悔”的剧毒，瞬间侵蚀了他所有的感官，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染血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伤口，带来更尖锐的痛楚，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闷痛和窒息感。

连廊里，只剩下女孩压抑的啜泣，少年沉重而痛苦的喘息，以及雨水冰冷无情的奏鸣。那片撞出来的淤伤，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触目惊心的、无声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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