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长的肩章别在崭新的执勤外套上,冰凉的金属徽记压在肩头,带来一种沉甸甸的束缚感。白堂站在七组集合点门口,里面弥漫的机油味、汗味和劣质烟草气息似乎更浓了。
陈队依旧深陷在破转椅的阴影里,像一尊活雕像。大刘沉默地坐在角落的长凳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动作比平时更显迟缓,那张方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疯狗的位置空了,那把沾血的合金警棍随意地靠在墙角,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吴樟也到了。他穿着警服,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精气神,圆脸灰败,眼窝深陷,看人的眼神躲躲闪闪,尤其不敢与白堂对视。他手里捏着根没点燃的烟,指尖微微颤抖。
集合点里一片死寂,只有通风扇低沉的嗡鸣。
陈队浑浊的目光缓缓抬起,扫过白堂肩上的新肩章,在大刘缠着绷带的手臂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那个空着的、属于小丁的角落。他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像破风箱在抽动。
“小丁呢?”陈队的声音沙哑平板,问了一句。
吴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了看那个角落,又飞快低下头,没吭声。大刘沉默地摇了摇头。
白堂的目光也扫过那个空着的角落。那个抱着老旧霰弹枪、像受惊鹌鹑一样的年轻人。昨天清理完西区现场回来,似乎就没再见过他。
陈队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最终没再追问,用那平板无波的声音开始简报:“简报。蜂巢D区外围,旧净水厂通道。名单…没变。吴樟…带人。白堂…坐镇。”他顿了顿,补充道:“…规矩点。别惹事。” 声音里带着一种更深的疲惫。
吴樟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白堂。
白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明白。”
陈队不再说话,重新把自己埋进椅子的阴影里。
吴樟跟着白堂走出集合点,脚步有些虚浮。通道里冰冷的光线照在他灰败的脸上。“白…白队…”他声音干涩,“D区那边…最近不太平…红雾巷的人…”
“按名单来。”白堂打断他,声音低沉平稳,“眼睛放亮。别落单。”
吴樟张了张嘴,看着白堂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恐惧更深了。
一天的巡逻在压抑中度过。D区外围比西区更混乱,空气中红雾的甜腻气息浓得化不开。穿着破烂的瘾君子蜷缩在角落,眼神涣散。
几个穿着皮夹克、头发染成刺眼颜色的混混靠在墙边,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巡逻的警车。吴樟全程高度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就没松过,后背的警服被汗水浸透。
白堂坐在副驾驶,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混乱的景象,偶尔按动通讯器,简短地报一下位置。他肩上的新肩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傍晚回到治安司,气氛依旧沉闷。交还了巡逻车,两人走向装备科登记。
通道里迎面走来两个穿着后勤制服的男人,推着一辆平板车,车上蒙着白布,下面盖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白布边缘,露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手腕上戴着一个廉价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电子表,那是小丁的。
吴樟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死死盯着那只熟悉的手表,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推车的后勤警员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车轮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白堂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继续走向装备科。
只有经过吴樟身边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那辆推车消失在通道拐角。
登记完装备,吴樟像丢了魂一样,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向蜂巢下层的通道口。他甚至忘了和白堂打招呼。
白堂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眼神深潭般平静。
他转身走向堡垒区方向的升降平台。副队长的权限,让他可以进入中层环带一些以前无法涉足的区域。他需要利用这点便利。
他在中层环带一个相对“干净”的公共休息区角落坐下。这里光线明亮些,空气也经过过滤,坐着几个穿着整洁制服的技术员和文职,低声交谈着。
白堂要了一杯合成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他拿出内部通讯终端,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取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权限内的公共信息记录。
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过休息区入口处悬挂的监控探头角度,扫过附近几个正在使用个人终端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休息区的人换了几拨。白堂的合成咖啡早已冰冷。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个穿着灰色行政制服、面容精干的男人快步走进休息区,目光看似随意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动贩售机上。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刷了一瓶合成水。转身离开时,他的脚步似乎无意地在白堂桌边停顿了半秒。
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最普通的便签纸,悄无声息地从他垂下的袖口滑落,掉在白堂脚边的阴影里。
男人拿着水,像什么都没发生,快步离开了休息区。
白堂端起冰冷的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脚尖极其自然地踩住了那张便签纸。片刻后,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仿佛只是坐久了活动一下。弯腰系鞋带时,手指快如闪电地将那张便签纸抄入掌心,塞进裤袋。
回到鼹鼠窝。锁上门。白堂才在惨淡的灯光下展开那张便签。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没有任何特征的小字:
“鹌鹑看见了不该看的。鬣狗清理了垃圾老狗在查钥匙。”
白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行字。指尖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将便签纸烧成灰烬,丢进角落的合成材料垃圾桶里。
小丁死了。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被“鬣狗”清理了。老瘸子在查那把幽蓝钥匙
(18章白堂在泵房第一时间将幽蓝钥匙从合金盒中取出,藏进衬衫内衬的夹层,并未交给老瘸子。 老瘸子未当场开盒检查,只凭触感确认盒子存在的下落。)
通风管道的轰鸣声浪永不停歇。白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副队长的肩章压在肩上,冰冷沉重。这身皮囊下的暗流,越来越汹涌了。他需要尽快找到那把钥匙真正能打开的“门”。在这之前,他必须像一粒尘埃,彻底融入这钢铁坟茔的污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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