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像细碎的玻璃渣。
破烂的斗篷在身后疯狂拉扯,几乎要撕裂。
白堂弓着背,每一步都深陷沙丘,又奋力拔出,在身后留下迅速被风抹去的足迹。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远离断桥驿站那冲天的火光和翻滚的黑烟。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厚的尘土味和喉咙深处的血腥气。
诊所破窗而出时的撞击,虽然避开了致命伤,但内腑的震荡让他胸口发闷。
小腿被污水浸泡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过滤面罩在污水和沙尘的双重侵袭下,效果已经微乎其微。
他不能停。
沙蝎的毒刺绝非善类,驿站的大爆炸只能拖延一时。他们拥有车辆,在这片废土上,速度就是生命。必须拉开足够的距离,找到可靠的隐蔽点。
怀里那个嵌合好的黑色金属盒紧贴着胸膛,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清醒剂。
057F3A节点,老烟斗用命换来的线索就在其中。汪明远阴鸷的目光,老瘸子桌角那抹陈旧的血点,如同无形的鞭子,鞭策着他向前挪动沉重的脚步。
他选择了一条蜿蜒于巨大金属残骸和风化岩山之间的路径。
这些扭曲的钢铁骨架和嶙峋的怪石提供了宝贵的遮蔽,阻挡了部分狂躁的风沙,也掩盖了他的行踪。
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移动的影子,在断壁残垣的阴影中穿行,利用每一处凹陷、每一块巨石的背面短暂地停下喘息。
耳朵却始终竖着,极力分辨风沙的嘶吼之外任何可疑的声响——引擎的轰鸣,或是变异生物的嚎叫。
时间在艰难跋涉中流逝。
病态橘紫色的天空,那颗熔铅般的太阳缓缓滑向西边的地平线,将沙丘的阴影拉扯得诡异而漫长。
白天的灼热迅速被刺骨的寒意取代,风势却丝毫未减,卷起更高的沙墙,将能见度压得更低。
白堂在一块巨大的、半边埋入沙中的旧飞船引擎残骸后停下。这里形成了一个相对背风的凹陷。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带着辐射灼痕的金属,剧烈地喘息着。
取出水袋,里面只剩下最后浅浅一层浑浊的液体。
他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湿润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和冒烟的喉咙,不敢多喝。
每一滴水都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检查装备。缴获的那支沙蝎电磁步枪,在污水中浸泡后彻底报废,早已被他丢弃在途中。
现在只剩下蝮蛇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一把从沙蝎喽啰身上摸来的粗糙合金匕首,以及丙上配给包里仅剩的半包消毒粉、两片止痛药和三根能量棒。
悬浮滑板在进入驿站前就埋藏在入口附近。
最大的困境是方向。
持续的沙尘暴完全遮蔽了太阳和星辰,天地间一片昏黄混沌。
他只能依靠进入驿站前的模糊记忆和对大致地形的走向判断,朝着第三新城的方向移动。
但在这片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废土,任何微小的偏差都会随着距离的拉长而被无限放大,最终可能导向绝境。
他拿出那个嵌合好的漆黑金属棒盒。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毫不起眼,触手冰凉沉重。
他用沾满沙尘的手指,再次尝试触碰那个结合处曾短暂亮起过蓝光的螺旋符号位置。
毫无反应。这东西显然不是靠物理接触就能激活的玩具。
它需要特定的能量场、专门的解码器,或者……汪明远在第三新城内部掌握的某种核心权限。
老烟斗拼死保护并最终为之丧命的,只是一个无法即时解读的“锁”。
(作者解释一下,或许会问老烟斗为什么要帮汪明远保存情报?老烟斗并非“帮”汪明远,而是交易与合作。汪明远作为第三新城治安司长,掌握着官方资源和渠道(如丙上级权限、内部情报、甚至可能影响官方商路)。像“信天翁”这样的流放地商队,想在废土生存和贸易,极度依赖与各大“新城”建立联系,获取相对安全的通行权、稀缺物资交易许可、甚至官方庇护。老烟斗作为信天翁的情报官,核心职责之一就是建立和维护这种关系网。为汪明远提供废土上的情报,如资源点、其他势力动向、流放地黑市消息等,以此换取商队在第三新城势力范围内的安全通行、贸易许可、或特定资源。老烟斗为何拼死保存“057F3A”情报金属盒+钥匙,这个情报(057F3A节点及钥匙指向的“门”)对汪明远极其重要。它可能涉及黑石资本的秘密,而汪明远想掌控或打击的堡垒区势力,顶级情报贩子视信誉和完成委托为生命线。丢失或无法交付如此重要的物品,不仅意味着交易失败、损失惨重,更会彻底毁掉他在高端客户中的信誉,断绝未来合作可能,这在废土是致命的,因此,拼死保护情报不仅是为了完成交易,获取巨大利益,保障商队生存,还为了维护作为情报官的职业信誉和未来。)
必须活着把它带回新城。这是它此刻唯一的价值,也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将盒子小心收好,贴身藏妥。
目光落在腰间的蝮蛇手枪上。这把来自流放地黑市、没有序列号的半自动手枪,此刻是他最忠诚也最可靠的伙伴。
他仔细地检查了枪机、弹膛,确认没有沙尘侵入影响击发。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手套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休整了不到十分钟,一阵新的声音穿透了风沙的呼啸,隐约传来。
呜——呜——
低沉、悠长,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不是风啸,更像是……号角声!穿透力极强,顽强地在狂风的间隙中钻入他的耳朵。
声音来源似乎在他前进方向的左侧,距离相当遥远。
废土号角?是某个迁徙的流浪部落?还是……信天翁商队提前撤离后发出的集结信号?
或者是沙蝎使用的另一种联络方式?
甚至可能是引诱猎物的陷阱?
白堂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悄无声息地爬上引擎残骸的最高点,伏低身体,像一块融入环境的石头,利用残骸缝隙的天然掩护向外观察。
昏黄的风沙幕布之外,左侧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片比周围沙丘高出许多的巨大阴影轮廓若隐若现,像是一座被风沙侵蚀了亿万年的巨大岩山。
那奇特的号角声似乎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更关键的是,在阴影轮廓靠近底部的位置,几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亮光在沙尘中顽强地闪烁着——篝火!
有聚集点!在这种毁灭性的沙暴天气里,能点燃篝火并发出如此穿透性号角声的,绝非等闲之辈。
要么是拥有强大防御工事的固定据点,要么是具备高度组织性和武装力量的临时营地。
去,还是不去?
风险巨大。那里可能是沙蝎的另一个巢穴,也可能是比沙蝎更凶残的掠夺者老窝。
但同样蕴含着一线生机:万一是友善的商队或大型拾荒者团体呢?
那意味着宝贵的补给、洁净的水源,甚至……关于第三新城方向的准确情报。
汪明远的任务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但老瘸子和汪明远都不是有耐心等待的主。
沙蝎的追兵随时可能从驿站方向卷土重来。他身上的补给,尤其是净水,绝对撑不过两天。
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悠长而苍凉,穿透漫天风沙,在死寂的废土上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召唤或警告。
白堂从残骸上滑下,重新靠在那冰冷的金属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利弊的天平在急速摇摆。风沙无情地抽打着他的身体,怀中的金属盒冰冷依旧,小腿的伤口隐隐作痛。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
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沙幕,再次投向那遥远篝火微光和巨大岩山阴影的方向。
他需要情报来修正方向,需要补给来维持生命,更需要一个能暂时躲避风沙、处理伤口、恢复一点体力的避风港。
与其在茫茫沙海中像无头苍蝇般盲目跋涉,最终力竭倒下成为秃鹫的食物,不如赌一把。
靠近观察,伺机而动。如果真是龙潭虎穴,以他的身手和警觉,未必没有在混乱中脱身的机会。
他用力拉紧破烂的斗篷,尽可能裹住口鼻和头颈。
将最后一小截能量棒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苦涩的味道混合着沙尘在齿间弥漫。
他拔出蝮蛇手枪,拇指确认保险处于打开状态,然后利落地插回枪套。
深吸一口灼热污浊的空气,他离开了引擎残骸那短暂的庇护,略微调整了前进方向,朝着号角声和篝火微光指引的、那片巨大的岩山阴影,决然地一头扎进了更加狂暴肆虐的风沙之中。
他的身影在铺天盖地的黄沙中,渺小得如同尘埃,却又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决绝和韧性,一步步,迈向未知的篝火、号角,以及隐藏在风沙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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