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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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林墨攥着手机的手在抖，屏幕上那张被绑的凌辰照片，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重叠在一起，像幅诡异的叠印画。雨水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淌，滴在黑色风衣前襟上洇开深色水痕。

"林墨。"男人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带着雨夜特有的潮湿感。他朝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冷光。就在这一瞬，林墨看清了——他右手腕内侧，有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红得像血，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真的凌辰没有这颗痣。

这个念头像把冰锥扎进林墨太阳穴。前几次见面时，她无意中瞥见过凌辰的手腕，干净得连道浅疤都没有。仓库里他中枪后自己处理伤口，脱衬衫时左臂完全暴露，更不可能有这种明显的标记。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再次亮起，照片上被绑男人的手腕同样光洁无瑕。

"把笔记本给我。"假凌辰的手指停在半空，见林墨没反应，嘴角勾起抹凉意。那笑容和凌辰本人如出一辙，甚至连右唇角那颗极淡的梨涡都模仿得精准。要不是那颗突兀的朱砂痣，林墨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人是真的。

巷口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林墨猛地回头，雨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路灯投下的光圈里看得见雨丝斜斜坠落。等她再转回头，假凌辰已经逼近到离她不足两米。潮湿的风衣下摆扫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打在林墨脚踝上，冰凉刺骨。

"你的枪伤呢？"林墨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镇定。她攥紧口袋里父亲留下的钢笔，金属笔帽硌得掌心生疼。仓库里那个中枪的凌辰，左臂上缠着浸血的绷带，可眼前这人穿的黑色高领毛衣紧紧裹着脖颈，连点白色纱布的边角都没露出。

假凌辰的动作僵住了。雨夜的寂静被放大，能听见远处卷帘门撞击地面的哐当声，还有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男人缓缓抬起左臂，故作轻松地撸起毛衣袖子——小臂光洁，连针孔大小的伤口都没有。

"看来你发现了。"他轻笑一声，这笑声像砂纸擦过木板，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先前伪装的温柔消失殆尽，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本来想让你死得明白点，现在看来不必了。"

林墨突然想起刀疤脸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她猛地拽住男人风衣前襟往下扯，露出风衣内侧——果然！黑色里衬上绣着银线蛇鳞，虽然只露出一小片，却和仓库里那个男人手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踉跄后退两步撞到墙面，后腰抵在松动的砖石上，疼得闷哼出声。

"你到底是谁？"林墨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气的。这人不仅冒充凌辰，身上还带着那个害死她父母的组织标记。

假凌辰没回答，突然朝她扑过来。动作快得像豹子，带着风雨扑面的压迫感。林墨早有准备，侧身躲过的同时甩出手里的手机。金属外壳砸在男人额头，发出沉闷的响声。趁他吃痛弯腰的瞬间，她转身就往巷子里跑，雨水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笔记本！她想起掉在脚边的父亲笔记，刚要弯腰去捡，头发突然被人狠狠揪住。头皮撕裂般的疼，整个人被拽得向后仰倒。假凌辰掐住她的脖子抵在墙上，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劣质古龙水和血腥味的混合气息——绝不是凌辰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跑啊，怎么不跑了？"男人的指甲掐进她颈侧皮肤，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林墨的视线越过他肩头，看见巷口站着三个黑影，都穿着和假凌辰同款的黑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他们移动时悄无声息，像三只伺机扑食的野兽。

笔记本！林墨突然想起什么。她假装挣扎，膝盖狠狠撞上男人裆部。趁着他剧痛弯腰的瞬间，右手摸进湿透的衣兜，摸到那支冰凉的钢笔。父亲留下的黄铜钢笔，笔尖锋利得能划破纸张。

"去死！"林墨用尽全身力气把笔尖戳进男人大腿。

噗嗤一声闷响。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松开。林墨趁机矮身钻过他腋下，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就跑。雨水混着血水顺着男人大腿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拖出条蜿蜒的红线。

"抓住她！给我往死里打！"假凌辰捂着流血的大腿嘶吼，声音都劈叉了。

三个黑衣人立刻追上来。林墨不敢回头，闷头往巷子深处跑。雨越下越大，视线范围不超过五米。脚下突然踢到什么软物，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是截断掉的麻绳，上面还沾着枯叶。茶馆后门！她刚才就是从这儿逃出来的！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墨急中生智，扯下挂在屋檐下的塑料雨布朝后甩去。雨布吸水性极好，立马被雨水浸透，追得最近的黑衣人被蒙了个正着，重重摔在垃圾堆里，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拐过第三个弯，巷子突然变窄。林墨侧身挤过去时，外套被墙上的钉子勾住，嘶啦一声撕开道大口子。冷风灌进衣服，冻得她一激灵。右手突然触到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个生锈的灭火器箱子！

她猛地拉开箱门，抱起沉重的灭火器转身就砸。追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被砸了个正着，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灭火器滚落在地，里面的干粉喷出来，在雨水中形成团白雾。

借着这短暂的掩护，林墨拐进条更窄的小巷。这里堆满废弃家具，脚下全是碎玻璃和钉子。她的帆布鞋早就湿透了，此刻更是被尖物划破，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假凌辰气急败坏的怒吼："封锁所有出口！她跑不远！"

巷子尽头是堵高墙。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死路！她转身靠在墙上喘息，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涩得她睁不开。右手摸到口袋里的笔记本，突然想起刚才摔在地上时，似乎听到纸张摩擦的异响。

身后的脚步声停在了巷口。假凌辰拄着根捡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三个黑衣人呈扇形散开，慢慢缩小包围圈。男人脸上沾着血和泥水，看起来像头暴怒的野兽："没地方跑了吧？把笔记本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墨握紧口袋里的笔记本，突然摸到个硬物。不是钢笔，也不是手机。她悄悄把手伸进笔记本封面夹层，指尖触到片光滑的塑料——是张照片！被雨水泡肿的纸张里，夹着张塑封的老照片！

"抓住她！"假凌辰突然下令。

两个黑衣人立刻扑上来。林墨背水一战，把笔记本塞进内衣，像只发怒的野猫般撞向左边那人。同时脚下使绊，那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正好撞翻旁边摞着的啤酒箱。玻璃碎裂声震耳欲聋，淡金色的酒液混着雨水流了满地。

趁着这个空档，林墨瞥见右侧堆放的废品里有个半开的冰柜。是老式翻盖冰柜，里面结着厚厚的冰碴。她连滚带爬冲过去，钻进冰柜的瞬间，看见假凌辰举着根钢管朝她砸来。

钢管擦着冰柜盖砸在地上，火星四溅。林墨死死按住冰柜把手，用尽力气合上盖子。盖子和机身冻在一起，只留下道指宽的缝隙。她透过缝隙往外看，假凌辰正发疯似的踹着周围的废品："找！给我仔细找！她肯定躲在附近了！"

冰柜里冷得像冰窖。林墨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心脏急促的跳动。她颤抖着手掏出笔记本，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小心地翻开。刚才摸到的照片从夹层掉出来，飘落在积着薄冰的底部。

照片有点泛黄，但图像依然清晰。上面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实验室门口笑得灿烂。男的是年轻时的父亲，握着个试管；女人穿着米白色风衣，头发卷卷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林墨的呼吸突然停了。

这个女人...她见过！是父亲日记里夹着的那张神秘照片上的人！

林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翻转照片，背面有用钢笔写的地址：江城区·望月街7号。字迹娟秀有力，是母亲的笔迹！冰柜外传来假凌辰的咆哮："搜仔细点！尤其是那些废弃集装箱和冰柜！"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墨赶紧把照片塞回笔记本夹层，紧紧抱在怀里。冰柜盖子突然被人猛踹一脚，震得她脑袋发懵。缝隙里透进的光被挡住，一个黑影笼罩在冰柜前："老大，这里有个冰柜！"

林墨蜷缩在冰柜角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摸到口袋里那枚鹰形袖扣，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是凌辰给她的那枚，说或许能用得上...等等！这袖扣！林墨突然想起什么，手指飞快地摸索着袖扣背面。

果然有机关！袖扣底座可以旋转，里面藏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父亲日记里提到过的加密芯片！怪不得那些人一直在找这个！冰柜盖被人用力向上掀起，刺骨的寒风灌进来，假凌辰那张狞笑的脸出现在眼前。

冰柜盖被猛地掀起时，林墨正把袖扣芯片按在笔记本的条形码上。淡蓝色的微光顺着纸张纹路游走，像条受惊的银蛇。假凌辰的钢管擦着她耳际砸在冰柜内壁，结霜的金属表面瞬间凹陷出星形裂痕。

"找到你了。"男人狞笑着伸手来抓她脚踝。林墨猛地蜷缩起身，膝盖撞在对方下巴上。这记顶撞用了十足力气，能听见牙齿碰撞的脆响。趁他吃痛后仰的瞬间，她抓起那半只冻僵的海蟹砸过去，蟹壳碎片混着冰碴扎进假凌辰的眼睛。

"啊——"惨叫声刺破雨夜。林墨连滚带爬冲出冰柜，右手摸到截生锈的铁棍。刚站稳脚跟，就见巷口三个黑影已经堵住退路。雨水顺着他们的风衣下摆汇成溪流，在积水里画出三道黑色轨迹。

"往哪儿跑？"左边黑衣人掏出折叠刀，刀刃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林墨突然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缺了半截——父亲日记里提到的"断指"！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假凌辰捂着流血的眼睛逼近，手里钢管拖在地上溅起火星："碎了她的手！我要亲眼看着笔记本烧成灰！"

林墨突然把铁棍掷向右侧垃圾堆。黑衣人条件反射地转头，她趁机矮身钻过中间那人腋下。潮湿的风衣蹭过手臂时，指尖触到对方腰间硬物——是手铐！真警察才用这种制式手铐！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进脑海。她反手扯住那人手腕，将他整个人拽得横过来。折叠刀擦着黑衣人咽喉飞过，深深扎进假凌辰肩头。黑色风衣瞬间被血浸透，像块吸饱墨汁的海绵。

"找死！"假凌辰拔出刀扔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三个黑衣人呈三角形包抄过来，脚步踩碎积水的声音格外刺耳。林墨突然想起刚才钻出冰柜时，看见墙角堆着半罐汽油——废弃海鲜市场的叉车燃料。

她故意朝左边露出破绽。断指男果然挥刀直刺，刀锋划破她右臂的瞬间，林墨抓住对方手腕用力向后拗。折叠刀调转方向，噗嗤一声扎进另个黑衣人小腹。惨叫声中，她抓起那半罐汽油往假凌辰脸上泼去。

火焰窜起时带着浓烈的汽油味。林墨抓起掉在地上的折叠刀，踩着尸体堆冲过巷口。假凌辰浑身是火地在雨水中打滚，惨叫声逐渐微弱。剩下的黑衣人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来。

雨小了些，天边透出淡青色微光。林墨拐进条狭窄的排水沟，冰冷的污水漫到小腿肚。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摸到笔记本依然好好地藏在内衣里。刚才按下芯片的页面已经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显现。

身后手电光柱刺破雨幕。林墨深吸口气，钻进排水沟尽头的水泥管。管壁长满绿苔，黏腻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她往前爬了约摸二十米，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从另一头过来！

进退两难间，手电光已经照到她脸上。林墨死死攥住折叠刀，看见光柱后那张熟悉的脸时，呼吸骤然停止。

"林墨？"凌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左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他手腕光洁，没有那颗刺眼的朱砂痣。

林墨的眼泪突然决堤。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被恐惧和委屈堵得发疼。凌辰扔下手电扑过来抱住她，左臂的伤口碰到她后背时，两人同时痛哼出声。

"别怕，我找到你了。"凌辰的声音在发抖，下巴抵着她湿透的发顶。清冽的雪松香混着血腥味传来，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林墨刚要开口，突然看见凌辰身后黑暗中闪过银光。她猛地推开他，折叠刀精准地扎进从阴影里扑出的人影咽喉。是最后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身后。

温热的血溅在林墨脸上。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凌辰紧紧抱住她发抖的身体，声音凝重得像块石头："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他们的支援已经到街口了。"

林墨点头，这才想起怀里的笔记本。她颤抖着手掏出来，淡蓝色的光芒已经熄灭，页面上浮现出几行暗红色的字——不是印刷体，是用某种遇热显形的墨水写的：

【夜莺已醒，实验体37号正在追踪目标。最后警告：永远不要相信镜子里的人。】

最后那个字墨迹未干，像滴正在流淌的血。凌辰的呼吸突然停滞，林墨抬头时，正好看见他瞳孔里映出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另个"凌辰"，穿着同样的衣服，左臂缠着同样的绷带，正举着枪对准他们。

两个凌辰，同样惊慌的表情，同样染血的绷带。雨水顺着枪管滴落，在地上砸出细碎的水花。林墨突然想起那句话：永远不要相信镜子里的人。

扳机扣动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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