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陈暮第三次看向墙上的挂钟。两点四十分,距离林筱到来还有二十分钟。她烦躁地翻着数学课本,那些公式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纸页。
茶几上摆着上周林筱留下的习题,空白处写满了她愤怒时画的涂鸦。陈暮用橡皮擦用力擦着那些痕迹,橡皮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她睡裤上。
门铃声在两点五十五分响起,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陈暮慢吞吞地走去开门,故意让林筱在门外多等了十几秒。
"进来吧。"她拉开门,转身就往里走,没看林筱一眼。
林筱跟在她身后,黑色双肩包沉甸甸地垂在一边肩膀上。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陈暮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银色手表,表面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上周的作业做了吗?"林筱在茶几旁坐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
陈暮把那张涂得乱七八糟的习题推过去,"不会做。"
林筱接过纸张,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盯着那些涂鸦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画得不错。"
陈暮愣了一下,准备好的嘲讽卡在喉咙里。
"特别是这个小音符,"林筱指着纸角的一个涂鸦,"节奏感很强。"
"那是随手画的。"陈暮移开视线,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以为林筱会像其他老师一样,看到被涂改的作业就皱起眉头。
林筱把习题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另一叠纸,"今天我们复习一下初中的内容。"
"初中?"陈暮瞪大眼睛,"我都高二了!"
"你的问题出在基础。"林筱的语气不容反驳,"就像弹琴,如果连音阶都弹不准,怎么弹奏鸣曲?"
陈暮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她气呼呼地抓过那叠纸,上面全是简单的代数运算和几何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林筱讲解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但陈暮的思绪不断飘向窗外。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极了她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的前奏。
"陈暮。"林筱敲了敲桌面,"你在听吗?"
陈暮猛地回神,"在听。"
"那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咬住下唇,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墙上的挂钟滴答声格外刺耳。
林筱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甚至有些疲惫。"休息十分钟吧。"他说。
陈暮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走向钢琴。手指刚碰到琴键,一段流畅的音符就流淌而出。这是德彪西的《月光》,简单却需要细腻的情感表达。
弹到一半,她察觉到背后有人。转头一看,林筱正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继续。"见她停下来,林筱轻声说。
陈暮转回去,继续弹奏。奇怪的是,有听众在场时,她弹得比平时更加专注。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后,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你弹得很美。"林筱说,"特别是左手的力度控制。"
陈暮转过身,"你真的懂钢琴?"
"我母亲是钢琴老师。"林筱走进房间,站在钢琴旁,"小时候学过几年。"
"为什么不继续学?"
林筱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没有发出声音,"有些事...不是喜欢就够的。"
陈暮想问更多,但林筱已经收回手,重新戴上那副冷静的面具。"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做题吧。"
回到茶几前,林筱换了一种方式讲解。他开始用钢琴比喻数学概念,把方程式比作乐谱,把变量比作音符。虽然陈暮还是做不对大部分题目,但至少这次她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了。
"时间到了。"林筱收拾书本时说,"这周作业是完成这十道基础题。"
陈暮看着那十道题,比上周少了一半。"就这样?"
"质量比数量重要。"林筱拉上背包拉链,"对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旧CD盒,"这是格伦·古尔德演奏的巴赫平均律,也许对你有帮助。"
陈暮接过CD,封面上是古尔德标志性的低头姿势。"为什么给我这个?"
"巴赫的音乐里有数学的美。"林筱走到门口,"下次见。"
门关上后,陈暮打开CD盒,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第15首赋格,听听看数学如何变成音乐。"
她把CD放进播放器,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当那首赋格响起时,她突然明白了林筱的意思——那些交织的旋律线,确实像极了数学公式的对称与平衡。
窗外,一片梧桐叶轻轻拍打玻璃,仿佛在应和音乐的节奏。陈暮想起林筱说"有些事不是喜欢就够的"时,镜片后一闪而过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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