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医院的欢笑

“庆你个头啊！”周晓晓立刻变脸，赶紧和旁边的队友一起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看你这腿！还想去哪？！”

“我没事…”陆子航还想嘴硬，但钻心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右腿完全不敢用力，全靠队友支撑。

“别动！”七中的队医也挤了过来，蹲下检查他的膝盖，表情严肃，“初步判断是韧带损伤，必须马上去医院拍片！不能耽搁！”

场边的喧嚣庆祝还在继续，但围绕在陆子航身边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他脸上的狂喜被疼痛和一丝不甘取代，看着陈暮和周晓晓，眼神带着点孩子气的懊恼和歉意：“对不起啊，说好一起庆祝的…”

“庆祝什么庆祝！身体要紧！”周晓晓急吼吼地打断他。

“对，先去检查。”陈暮也赶紧说道，担忧地看着他惨白的脸和那条明显肿胀起来的右膝。

林筱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人群，来到了场边。他没有说话，只是快速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很快，体育馆的应急医疗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

“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林筱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他看了一眼担架上被小心固定住右腿的陆子航，又转向陈暮和周晓晓，“跟上。”

***

医院急诊室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与刚才体育馆里汗水和胜利的味道形成了刺骨的对比。陆子航被推进去拍X光和核磁共振，留下陈暮、周晓晓和林筱在走廊冰冷的蓝色塑料椅上等待。周晓晓坐立不安，不停地踱步。陈暮手里拿着手机，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刚才球场上沸腾的喜悦早已被浓浓的担忧取代。

林筱则显得异常平静。他坐在椅子上，腿上放着那台沉重的摄像机包，正低头专注地看着相机的小屏幕，似乎在检查刚才拍摄的画面。屏幕上快速闪过陆子航最后那记歪斜却神奇的绝杀球，定格在他被队友抛起时那张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极致喜悦的脸庞。他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将这段视频单独保存，命名为“7号绝杀”。陈默委托他拍的，他很想看七中的篮球决赛。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里缓慢流淌。终于，急诊室的门开了。陆子航被推了出来，右腿打着厚厚的白色石膏，脸上带着点沮丧，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医生拿着片子对等在外面的三人（主要是对看起来最沉稳的林筱）解释：“右膝内侧副韧带二级拉伤，伴有轻微骨挫伤。万幸没有断裂，但需要严格制动至少四周，配合康复训练。”

“听到了没！让你逞强！”周晓晓立刻上前，对着陆子航裹着石膏的腿虚张声势地比划了一下。

陆子航撇撇嘴，没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暮：“医生说可以回病房，不用一直待在急诊！暮暮，晓晓，说好的庆功宴…”

“庆功宴就在这儿开！”周晓晓大手一挥，指挥着护士把陆子航推进分配好的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暂时空着）。她像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大背包里掏出几罐可乐，薯片，甚至还有一盒包装简陋的小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用红色糖霜写着“冠军”两个字。“看！我早有准备！以防某个笨蛋乐极生悲！”

病房里瞬间充满了周晓晓咋咋呼呼的声音。她把可乐塞进陆子航手里，又把薯片和蛋糕分给大家。林筱安静地站在稍远的窗边，看着这简陋却充满活力的“庆功宴”。

“虽然地方寒酸了点，”陆子航举起可乐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有点臭屁的笑容，石膏腿笨拙地架在凳子上，“但是！兄弟们！我们是冠军！敬冠军！”他响亮地喊了一声，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可乐。

“敬冠军！”周晓晓立刻响应，豪迈地干杯。

“敬冠军！”陈暮也笑着举起可乐，声音热情也真诚。

窗边的林筱，目光扫过三人，也微微举了下手中的可乐罐，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算是无声的参与。

简陋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被可乐的甜腻和薯片的咸香冲淡了。陆子航兴奋地复述着比赛的每一个关键点，尤其是自己那记绝杀，虽然每次说到激动处牵扯到伤腿疼得龇牙咧嘴，也毫不在意。周晓晓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吹嘘着。陈暮安静地听着，偶尔微笑，目光落在陆子航打着石膏的腿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林筱依旧沉默，像一道安静的背景。他拿出那台小巧的单反相机，镜头对准了病床上那个眉飞色舞、打着石膏却依旧意气风发的少年冠军，以及围在他床边分享着简陋零食的两个女孩。他没有打扰他们的热闹，只是默默地记录下这个特殊的、带着消毒水味的胜利时刻。镜头里，陆子航举着可乐罐笑容灿烂，周晓晓笑得没心没肺，陈暮的侧脸在窗外透进的微光里显得柔和宁静。这张照片，没有球场绝杀的热血沸腾，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患难与共的温情。

“喂，林…哥！”陆子航忽然看向窗边的林筱，大大咧咧地喊道，“别光拍啊！蛋糕给你留了最大一块！”他指了指周晓晓刚切好的蛋糕。

林筱放下相机，走过来。他没有去拿蛋糕，而是将相机屏幕转向陆子航。屏幕上正是刚刚拍下的病房庆功画面。

陆子航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打着石膏的傻样，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帅！发我！必须发我！这可是冠军的勋章！”他指着自己的石膏腿。

林筱没说话，只是操作了几下相机，然后将屏幕转向陈暮：“需要传给你们。”

陈暮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谢谢。”她拿出手机，准备接收。

林筱操作着相机，将那张病房庆功照和之前拍下的绝杀瞬间的照片，一起传给了陈暮。他的指尖在冰冷的相机按键上移动，动作利落。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将病房的玻璃映出斑斓的色彩。喧嚣的球馆、汗水的味道、震耳欲聋的欢呼，都仿佛被这扇窗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只有消毒水、可乐、蛋糕的甜腻，一个打着石膏的傻笑冠军，一个咋咋呼呼的闺蜜，一个安静的少女，和一个沉默的记录者。这个夏日的夜晚，以一场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庆祝着属于青春、汗水、伤痛与荣光的胜利。林筱将最后一块蛋糕递给陈暮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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