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日子像浸在温水里,缓慢而平静地流淌。裴妄发现,林月白的存在,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侵蚀着他那被权谋和算计冰封已久的世界。
他开始有意识地延长在三楼停留的时间。
最初,他只是借口检查安保系统,或者询问她是否需要什么,短暂地在娱乐区边缘站一会儿。
林月白对他的出现总是如临大敌,要么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游戏角色,要么飞快地抱起平板缩进懒人沙发深处,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和紧绷的后背。
裴妄也不靠近,就倚在门框边,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
看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屏幕上的恐怖游戏画面吓得小声惊叫,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碎碎念着“别过来别过来”;看她通关某个高难度关卡时,兴奋得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嘴角无意识地高高扬起,发出短促而快乐的“耶!”声,随即又像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去,耳尖通红;看她抱着一大袋薯片,像只屯粮的小仓鼠,咔嚓咔嚓吃得专注又满足,嘴角沾了碎屑也浑然不觉,眼神只牢牢锁在精彩的动漫剧情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纯粹而温暖的、与世无争的满足感。
纯粹。
这是裴妄在她身上看到的最多的东西。没有算计,没有讨好,没有欲擒故纵。
她的快乐和恐惧都如此直接,如此……干净。像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清泉,哗啦啦地流淌,清澈见底。这在裴妄的世界里,是早已绝迹的奢侈品。
常年浸淫在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环境里,裴妄早已习惯了用最深的城府去揣度人心。
每一个微笑背后可能藏着刀,每一句关怀都可能是毒药。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掠夺,习惯了用冰冷和距离筑起高墙。
而林月白,像一缕毫无攻击性的、温暖的阳光,笨拙又固执地透过他高墙的缝隙照了进来,照亮了那些连他自己都遗忘的、积满尘埃的角落。
这份纯粹的美好,对他而言,是致命的吸引,也是无声的救赎。
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晚餐,虽然她依旧能躲则躲,期待看到她因为美食而短暂忘记紧张、微微发亮的眼睛;期待在书房处理冗长文件时,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她通关游戏时的欢呼或者被剧情虐到的呜咽;甚至期待她无意间掉落的零食碎屑,那仿佛是她笨拙地在这个冰冷空间里留下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印记。
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柔软,悄然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起初只是细微的涟漪,渐渐汇成难以忽视的涓流。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审视依旧,但那份冰冷的评估和掌控欲之下,渐渐沉淀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是珍视,是守护,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沉溺。
他开始纵容她,以一种近乎无声的方式。
她随口说了一句“这个手柄震动反馈不够强”,第二天,最新款的、拥有极致震动反馈的限定版手柄就出现在游戏机旁。
她追的番剧平台会员快到期了,管家在她发现之前,就“恰好”续上了十年。
她晚上看恐怖片吓得睡不着,第二天,她常待的懒人沙发旁边就多了一个憨态可掬、手感极好的巨大安抚玩偶。
她喜欢在露台角落晒太阳发呆,那个位置很快就多了一把符合人体工学、铺着柔软羊毛垫的躺椅,旁边还多了一个放饮料和小零食的边几。
这些细微的变化,林月白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社恐咸鱼的本性让她选择了最省力的应对方式——接受并享受。她把这些归功于“顶级饲养员的专业素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裴妄提供的顶级宅女套餐,至于饲养员本身带来的那点社交压力?嗯,只要不是面对面,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某个周末的下午。
林月白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在一场紧张刺激的团队副本战中,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指挥着队友。她完全沉浸其中,连有人靠近都没发觉。
裴妄处理完紧急事务,比平时更早地回到了庄园。他习惯性地走向三楼,刚踏上楼梯平台,就听到娱乐区传来她难得拔高、带着激动和一丝焦急的清脆声音:“奶妈!奶一口!奶一口!要倒了!……漂亮!开爆发!集火BOSS!”
那声音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与平时在他面前细如蚊呐的样子判若两人。
裴妄的脚步顿住,靠在楼梯口的墙壁阴影里,没有立刻进去。
他静静地听着,听着她时而焦急、时而兴奋、时而懊恼的指挥和碎碎念,像在听一场生动有趣的独角戏。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眼睛紧盯着屏幕,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手指飞快地敲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投入的、耀眼的光芒。
这种光芒,比任何精心雕琢的珠宝都更吸引他。他发现自己竟然听得入了迷,嘴角无意识地牵起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副本终于通关,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林月白也激动地摘下耳机,兴奋地握拳:“YES!”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旁边的薯片袋子,却摸了个空。
“嗯?”她疑惑地转头,发现薯片袋子不知何时跑到了沙发另一头。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那袋薯片,递到了她面前。
林月白顺着手臂抬头,瞬间石化。
裴妄不知何时站在了沙发旁,正微微俯身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因为打游戏而显得格外生动、甚至有点傻气的样子。他离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啊!”林月白短促地惊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猛地向后弹开,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脸颊爆红,连耳朵都红透了。“裴……裴先生!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裴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将薯片袋子放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目光扫过她屏幕上还没来得及退出的、华丽的通关结算画面,“打完了?”
“打……打完了。”林月白紧张得语无伦次,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下意识地把游戏手柄藏到身后。
“赢了?”裴妄又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
“赢……赢了。”林月白点头如捣蒜,只想赶紧结束这可怕的对话。
裴妄看着她这副紧张到快要灵魂出窍的样子,眼底深处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点点。
他直起身,没再多问,只是淡淡地说:“嗯。”然后转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直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林月白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上,捂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喘气。
林月白却只想哭:“……他是鬼吗?走路没声音的!吓死我了!”她抓起那袋“罪魁祸首”的薯片,狠狠塞了几片进嘴里压惊。
而在书房里,裴妄并没有立刻工作。他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因为游戏胜利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她紧张到通红的脸颊,还有她像只受惊小动物般可爱的反应。
一种前所未有的、温软的满足感,如同暖流般包裹了他紧绷的心脏。那些尔虞我诈、冰冷算计带来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奇异地抚平了。
他拿出手机,给管家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晚餐,准备她爱吃的火锅。清汤和番茄锅底。】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
【再准备些她喜欢的丸子和小菜。多备点。】
发完信息,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件,冰冷的棱角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这只胆小、贪吃、沉迷游戏、总是掉零食碎屑的小动物……她的纯粹,她的鲜活,她笨拙的可爱,还有她那份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紧张,都像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想要守护,想要……独占这份难能可贵的温暖和真实。
沉溺,似乎已经开始,并且……甘之如饴。他翻开文件,笔尖在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心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平和宁静。
楼上隐约又传来她重新投入游戏的、细微的按键声,像一首独特的背景音乐,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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