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如同凝滞的潮水,沉甸甸地漫过二人之间狭小的空隙。
江韵白的心像被骤然悬在了半空,不由自主地开始坠落,泛起一阵失重的茫然——是自己方才的话语投下了暧昧的涟漪,就像是石子入静潭,却只激起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是不喜欢,还是……他内心翻涌的念头如受惊的鱼群,慌乱地冲撞着名为‘猜测’的礁石。
“对不……”江韵白的声音与林逢春的声音同时响起,林逢春愣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让对方先说。
江韵白的指尖无意识地陷入发间,将原本柔顺的黑发揉出几缕不安分的弧度。
他嘴角抿出一丝歉意的弧度,像做错事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对不起,我刚刚太冒昧了。”
话音刚落,林逢春轻轻摇头。
窗外的月光恰好将那双含笑的眼眸映得清亮如水。
她微微歪头,发尾在灯光下划出温柔的弧线:“没关系的,小白——”尾音像裹了糖般轻轻上扬,“你可以喊我小春。”
这声小白宛如一颗酸糖坠入碳酸饮料,在江韵白心里炸开无数细小的气泡。
他瞳孔微微放大,喉结上下滚动,连握着笔的指节都泛起青白。
少女的笑容近在咫尺,眼角弯起的弧度像是月牙儿跌落凡尘,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盛着整个秋夜的温柔。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否则怎么会听见血液在耳膜里奔涌的声音。
白炽光线忽然变得像正午阳光般灼热,烤得他连指尖都发烫。
“小春!”
“嗯,我在,小白。”林逢春笑着回应,唇角弯起的弧度像是新月划过夜幕,清浅却明亮。
她此刻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染开来,与江韵白梦境里那个朦胧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叠,虚实交错间,几乎要模糊了记忆与现实的边界。
江韵白猛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将那些纷乱的幻影从眼前甩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攥紧了掌心,任由指甲陷入皮肉的刺痛感将自己拽回现实。
“这周天上午一起去图书馆吧,你家在哪,去的话我接你一起去图书馆。”
江韵白状似不经意的询问道,其实接你一起去这一句话句才是重点。
“好呀,正好我们一起去写作业好了”,林逢春笑着回答,“我家在天中小区33号楼,你到时候在楼下等我就好了。”
林逢春笑着回应,眼睫低垂时,掩住了一闪而过的狡黠。
其实她存了私心——那点小心思像春日的藤蔓,悄悄攀上心头,在无人处蜿蜒生长。
她会骑电动车,且极其熟练,可此刻却偏偏想装作生疏,任由车轮碾过落叶的细碎声响都成了借口。
后座更稳当呀。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舌尖抵着这句谎言,像含着一颗慢慢融化的糖。
江韵白的后座,窄窄的一方天地,却能让她名正言顺地抓住他的衣角,在风驰电掣的瞬间,借惯性贴上他的后背。
这隐秘的想法比车速更快,抢先一步撞进了她的胸腔。
“那我们说好了,早上九点,不见不散。”
晚上九点五十,放学的铃声刺破校园的寂静,在教学楼走廊里荡出悠长的回音。
江韵白单肩挂着书包,懒洋洋地倚在课桌边。
他指尖转着一支黑色水笔,笔帽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眼神却始终黏在身旁那个慢条斯理收拾书包的身影上。
林逢春的动作像被按了0.5倍速播放。她先把练习册按科目分类摞好,又抽出荧光笔给重点页贴上便签,发尾随着低头的动作在雪白的后颈上扫来扫去。
教室窗外的梧桐树在夜色中沙沙作响,犹如千百只春蚕在啃食桑叶,又似远方潮水轻轻拍打着时间的岸。
“林同学。”江韵白突然用笔帽轻叩桌面,金属与木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什么时候好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他歪着头笑,眼角那颗泪痣在顶灯照射下格外明显,像落在白瓷上的墨点。
林逢春终于拉上书包拉链,转身时发梢扬起微风:“急什么?”她故意板着脸,却藏不住眼底晃动的笑意,“我又没让你等我。”
江韵白听见这话,捂住心脏,作出*一副心碎的模样,“哎呀,小春真是狠心啊。”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走。”江韵白暧昧的话语让林逢春恍惚了一瞬,她抬起眸子看了一眼他,背上书包转身就出了班级门。
江韵白急急跟在身后,两人中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像一片欲落未落的叶。
江韵白的影子与林逢春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时而交汇,时而分离。
到了校门口,林逢春小跑几步转过了身,她站在路灯下,灯光却晃住了江韵白让他看不清林逢春的面容。
“明天见,江韵白!”她冲江韵白用力的挥手,江韵白揉着眼还是高声回应她,“好!明天见!”
回到家中的江韵白仍然沉浸在开心里,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他三步并作两步蹿进房间,“咔嗒”一声锁上门,仿佛要把满心的欢喜都锁在这方小天地里。
从柜子深处摸出日记本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黑笔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将今日的点点滴滴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
洗漱完后的他躺在床上,发梢还带着湿润的茉莉香味,呼吸渐渐变得绵长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凌晨两点钟,漆黑的夜笼罩世界,一个人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是江韵白。他大口喘着气,又来了,濒临窒息的感觉。
自从他发生车祸后一直出现的梦境,梦里面一直有道女声,“小白,向前走别回头,离开这里!”
即使他声嘶力竭的质问她,女声仍然只重复那句,“小白,向前走,离开这里”
江韵白依然身处黑雾之中,他再次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黑雾笼罩着他,他想拨开却怎么也拨不开
人影被黑雾包裹着向前走去,人影猛的抓住了他的手如同使上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将他往后一推,失重感再次将他重重包围。
黑暗的房间里男生的大喘气声又一次被无限放大,他起身拿纸擦了擦冷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频频出现在我的梦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轻声呢喃。
隔天上学的时候,江韵白与林逢春并肩走在铺满梧桐叶的学校小路上,聊起这个事。
微风轻拂,带着秋季末尾的微凉,江韵白提起那个梦境时,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又置身于那场诡谲迷离的幻境中,心有余悸。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他们期待的是周天的图书馆之约。
秋天的第一场雨在周天,闷热又潮湿。淅淅沥沥的雨滴自天空坠落,过了这场雨,温度就会时高时低,流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流行的。
林逢春一大早就起床收拾东西,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一首轻柔的晨曲,催促着她加快动作。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站在小区门口,水珠顺着伞骨滚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不多时,江韵白骑着电动车的身影穿过雨幕缓缓驶来。
他骑的是九号电动车,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划出一道轨迹。
他身上那件透明的雨衣在风中轻轻飘动,雨滴打在雨衣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仿佛在演奏一支欢快的雨中交响曲。
车停在林逢春的面前,江韵白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包纸递给林逢春方便她擦后座。
感受到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坐好了吗,坐好了我就出发了。”
“好啦!”
林逢春欢快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江韵白笑了笑,启动了车子,因为是下雨天,地面湿滑,所以他的速度并不快。
在图书馆的一上午,时间仿佛被翻动的书页悄然带走。
两人伏案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般细碎而专注。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和雨幕覆盖,只剩下朦胧的光晕透过玻璃窗。
江韵白从题海中抬起头,瞥了一眼窗外。
雨丝依旧缠绵,像无数透明的丝线从灰蒙的天空垂落。
远处的高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江韵白低头看了看腕表,此时已经十二点。而林逢春仍埋首于书本,睫毛低垂,像是被某个难题困住了思绪。
见状,他写了张纸条传了过去
「已经十二点了,要不要去吃饭」
看见纸条的林逢春才猛然发现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她没有回复小纸条而是抬起了头点了点。他们急急收拾了东西走出图书馆。
雨势并不大。
林逢春坐在江韵白的电动车后座上,一手攥着他的衣角,一手撑着黑伞,目光怔怔地落在他被雨衣包裹的后背上。
突然,几声凄厉的“喵喵”声从路边传来。林逢春心头一颤,连忙拍了拍江韵白的肩膀,伞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晃,雨滴便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滚落。
“停一下!”
她高声喊道,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带着掩不住的急切。
江韵白猛的一个急刹,裤脚被溅起的水花搞湿。林逢春等车停稳,急忙跳下了车。她走到草丛里不顾雨有没有淋湿自己开始喊“咪咪,咪咪你在哪里?”
江韵白锁好车,冒着雨跑到林逢春的伞下,他疑惑开口:“怎么了,怎么要突然停车?”
“我刚刚听到了很凄厉的猫叫,有小猫在这。”
林逢春的话语让江韵白皱了皱眉头,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到处翻找仔细分辨猫叫。
一声微弱的猫叫从湿漉漉的草丛间飘出,颤颤巍巍地钻进林逢春的耳朵。她心头一紧,立刻蹲下身,有点肉肉的手指拨开沾满水珠的草丛。
草丛深处,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正蜷缩成一团,三色的绒毛被雨水浸得湿透,紧贴在瘦小的身子上。
它瑟瑟发抖,琥珀色的眼睛恐惧的看着林逢春,粉嫩的鼻头微微抽动,发出细若游丝的猫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场秋雨吞没。
“小猫在这!”
林逢春朝着还在找猫的江韵白高喊一声,江韵白匆匆赶了过来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小猫抱在怀里。
“送它去宠物医院吧。”江韵白低头望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轻声开口。
林逢春点点头,撑着黑伞与江韵白回到电动车旁。江韵白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湿漉漉的小生命托起,放进林逢春的臂弯里。
小猫在她怀中微微颤抖,像一颗被风吹乱的蒲公英。
林逢春立刻用指尖轻轻拢住它,伞面微微倾斜,为它隔开冰凉的雨丝。
“乖,不怕了……”指尖顺着小猫的脑袋缓缓抚摸,拭去它绒毛上晶莹的水珠。
小猫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睛映着伞下的微光,又发出一声细弱的“喵”,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
宠物医院里,医生正在检查小猫,江韵白和林逢春在大厅等着。
“秋天的雨都是闷热的,没多久,就要入冬了,时间真快啊。”
林逢春静静的望着外面的雨,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玻璃倒映出林逢春的模样。
“你说,给这只小猫取什么名字好?”她转头望向江韵白,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星星在她的眼中。
“你来取,是你找到的它。”江韵白愣愣的开口,他的脑海里只有林逢春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要不就叫——秋雨?毕竟是在秋天的第一场雨里找到它的。”
江韵白没说话点了点头。
“小猫可以放你家里养吗?我姐姐她猫毛过敏。”
林逢春不是没养过小猫。
记得也是秋天,她在放学回家的必经巷口捡到一只橘色的小奶猫,毛茸茸的像团跳动的火焰。
她满心欢喜地把它裹在校服里带回家,看着小家伙在纸箱里喵喵叫的样子,心都要化了。
可当姐姐推开门的那一刻,温馨的画面瞬间破碎。
姐姐的喷嚏声像一串炸开的爆竹,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咳嗽声撕心裂肺,整个人蜷缩在沙发角发抖。
林逢春吓得手足无措,抱着小猫站在原地,看着姐姐通红的脸颊,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最后,她只能含着泪把小猫装进铺满软布的小箱子里,亲手送给别人。
转身时,小猫“喵”的那声呼唤,像根细线般勒得她心口发疼,至今想起都还会隐隐作痛。
“可以,你也可以时不时来看它,我会照顾好秋雨的。”
江韵白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笑着望向林逢春,露出了自己的虎牙。
医生在此时出来,“没什么大事,回家后好好照顾还是只幼猫。”
医生的话语如一记定心丸让林逢春放松了精神,小猫已经被吹干,她双手接过抱在怀里,温热的生命让她的心脏“砰砰”跳,她抚摸着怀里的小猫爱怜的看着它。
“秋雨的生活用品我买就好了,走吧。”林逢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人一只手里拎着航空包,另一只手里拎着猫粮猫砂。
“你速度可以啊,这么快就买好了,多少钱我a你。”林逢春打趣般的开口。
“不用,你常来看看它就好,这是我们一起拯救的猫猫,你别忘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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