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张祥安早已荒芜死寂的心底轰然炸开。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淹没了视觉和听觉,只剩下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几乎冲破喉咙的心脏,发出绝望的悲鸣。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冲得他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僵硬得像一块被瞬间速冻的石头。巨大的冲击裹挟着无法承受的恐慌,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吞没。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想要把自己缩进墙角,缩进地板缝里去,逃离这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刺穿的目光。
身体猛地做出一个后撤的动作,手肘却狠狠撞上了桌沿!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几乎与桌上那声清脆裂响同时发生。
那只盛着滚烫鱼汤的紫砂小炖盅,被张祥安慌乱后撤的手肘狠狠扫翻!暗红色的陶器砸在铺着洁白桌布的硬木桌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随即滚落到厚厚的地毯上。乳白色、冒着滚滚热气的浓稠汤汁,如同决堤的滚烫洪流,大半泼溅出来,毫无阻碍地倾倒在他本能抬起来试图遮挡的左手小臂和手背上!
“啊——!”
一声短促尖锐、夹杂着剧痛和极度恐惧的惨呼猛地撕裂了包厢里死寂的空气!
皮肉接触滚烫液体的瞬间传来剧烈的灼痛,皮肤像是被无数滚烫的钢针狠狠刺穿。张祥安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整个身体剧烈地弹了起来,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发出更大的刺耳噪音。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瞳孔因为剧痛和巨大的惊恐而缩成了针尖大小,浑身筛糠般抖得不成样子。那只被烫伤的左手下意识地蜷缩在胸前,裸露在外的手背和小臂转眼间便红了一大片,上面甚至浮现出几个瞬间鼓胀起来的水泡,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泽。
剧痛在皮肤上尖叫,更深的恐惧却在灵魂里咆哮。他不敢看门口,他甚至不敢呼吸,思维被那滚烫的液体和骤然降临的身影彻底搅成了混沌的碎片。眼泪瞬间被烫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地往下砸落,混合着手背上淋漓的汤汁,狼狈不堪。
“小安!”陈悦薇惊得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冲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烫到了!”夏橙阳也失声叫了出来,立刻去抓桌上的冰水壶。
池岸野反应极快,一把抄起旁边冰桶里镇着的、裹着冰块的湿毛巾,一步跨到张祥安身边。
混乱,惊呼,桌椅碰撞……小小的包厢在刹那间乱成一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祥安那只被烫得通红、迅速肿起水泡的手上。
只有一个人。
那个裹挟着门外凛冽寒气的身影,仿佛对这片突兀爆发的混乱充耳不闻。他没有理会陈悦薇焦急的呼唤,没有在意池岸野递冰毛巾的动作,更没有多看夏橙阳一眼。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那个浑身发抖、狼狈得像个被遗弃小动物的人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冰封的表层龟裂开细密的纹路,底下汹涌的、复杂到了极致的情感如同熔岩般奔腾翻滚——是震惊?是痛楚?是压抑了三年的风暴?没人看得真切。
沈程动了。
厚重的黑色大衣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他大步穿过混乱的中心区域,目标明确,没有任何迟疑。
陈悦薇下意识地想阻拦:“沈程!他烫……”
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沈程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径直走到了那个靠着冰凉墙壁、痛得浑身颤抖、眼泪糊了满脸的人面前。
咫尺之距。
张祥安根本不敢抬头,巨大的恐慌让他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黑色大衣翻动时带起的那股冰冷气流拂过自己滚烫的手背,刺激得伤处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只骨节分明、同样带着室外寒气的大手伸了过来。那手的皮肤比常人更白一些,能看到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指节修长有力,指尖冰凉。它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种决绝的姿态,不顾一切地穿过张祥安下意识蜷缩的阻挡,精准地、坚定地握住了他那只通红的、沾着汤汁、正微微抽搐的左手手腕!
肌肤相接!
冰与火的极致触碰!
张祥安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低压电流击穿,惊恐地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那不再是隔着时光模糊的影子,而是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映着他此刻狼狈惊恐的脸。深邃的眼底,冰层彻底崩塌,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将他溺毙其中。他看到了那里面翻腾的痛楚,看到了某种失而复得的惊悸,看到了更深更沉、沉淀了三年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毁的东西。
那冰凉的指尖如同带着某种魔力,瞬间穿透灼热的痛感和巨大的恐慌,直刺入他灵魂深处。他忘了挣扎,忘了哭泣,甚至忘了呼吸,只是呆滞地、被动地承受着这股强大到足以摧毁他所有伪装的力道和目光。
包厢里所有的嘈杂似乎在瞬间远去,形成一个模糊的背景音。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只剩下手腕上那冰火交织的禁锢,和目光里无声的惊涛骇浪。
沈程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他看着张祥安泪痕狼藉的脸,看着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惊恐和茫然,薄唇艰难地翕动了一下。
“……我回来了。”
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强行压抑的剧烈震荡。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砸在凝固的空气里,也砸在张祥安一片空白的大脑里。
突然,沈程那只紧握着张祥安手腕的手骤然收紧了几分。他的目光,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死死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更深沉的痛楚,死死钉在了张祥安脖颈间——那条边缘脱线的、旧得发灰的深咖色羊绒围巾上!
它依旧固执地缠绕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褪了色的烙印。
这个凝固的、沉重的世界里,只剩下沈程那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带着某种濒临失控的震颤,艰难地、一字一句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为什么……” 他喘息了一下,目光死死锁住那条围巾,又猛地抬起,对上张祥安茫然失措的泪眼,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还戴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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