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烬录》第三幕：黏着阿宁…

自那日惊天动地的痛哭之后，他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份因体弱和世家教养而生的清冷疏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变得黏人得紧，简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阿宁歪在窗边的软榻上看新搜罗来的话本子，：正被逗得咯咯直笑。他便放下手中正看着的账册（他身体稍好些后，开始接手些家中庶务），悄无声息地挨着她坐下。

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极其自然地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掌心却固执地传递着温暖，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相连的肌肤，汲取她真实存在的证明。

“夫君，”阿宁忍不住打趣他，晃了晃被他紧扣的手，“你几时变得这般黏糊了？跟只离不得人的小猫儿似的！” 她想抽出手去翻下一页，他却握得更紧，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和近乎恳求的依恋。阿宁心下一软，便由他去了，只用一只手别扭地举着书。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静谧而温暖。

阿宁想去院中荡秋千。他必定要跟着。他身子骨虽比前些日子看着强健些，到底经不得剧烈活动，只能站在一旁守着。

阿宁裙裾飞扬，笑声清脆，荡到最高处时，他总能瞥见他下意识伸出的手，做出虚扶的姿态，心悬到了嗓子眼，直到她稳稳落地，才见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

阿宁想去城南新开的“云裳阁”看看时兴的料子。他立刻吩咐备车。阿宁哭笑不得：“统共几步路？我自己溜达着去就成啦！你跟着，倒显得我多娇气似的。”

他却抿紧了唇，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固执道：“不麻烦。我……想陪你。”那眼神深沉，藏着阿宁看不透的忧虑。

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他也要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几乎无法从她神采飞扬的侧脸上移开，仿佛少看一眼都是莫大的损失。

他甚至开始“蛮横”地霸占她的时间。

前日阿宁想约闺中密友李侍郎家的千金去城郊梅林赏雪，他头一天晚上便“不经意”地提起自己似乎有些畏寒，夜里咳了几声。

等阿宁忧心忡忡地留下，他又“虚弱”地靠在她肩上，低低道：“阿宁陪着，便好得快些。”待阿宁识破他这点小心思，叉着腰佯怒：“萧珩！你又装病诓我！”时，他耳根微微泛红，却依旧固执地拉住她的衣袖，眼神湿漉漉的，像做错了事又怕被丢弃的小兽：“我错了……只是……想同你多待一会儿。”那般依恋又脆弱的模样，让阿宁心头再硬的气也瞬间化成了绕指柔。

阿宁生性便如脱兔，最喜新鲜热闹，厌烦拘束。

他这般密不透风的“黏糊”，起初也让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烦扰。

阿宁也想无拘无束地骑马踏青，想和手帕交们关起门来说些私密的体己话，不必时刻感觉有双眼睛在“监听”。可每每撞见他眼中那深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安，那份失而复得后的小心翼翼，那份珍视她如同世间最易碎琉璃般的眼神……阿宁的心，便不由自主地软成一团。

“罢了罢了，”阿宁私下对贴身丫鬟春桃嘀咕，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起，“谁让我摊上这么个磨人精夫君呢！黏就黏吧，横竖……本姑娘瞧着，也挺受用的。”

阿宁善良，亦有主见，更有着超乎寻常女子的敏锐与包容。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底压着一个巨大而沉重的秘密，一个令他恐惧至斯的阴影。虽然她不知那是什么，但她愿意用她的明媚、她的温暖、她鲜活的生命力，一点点去驱散他心头的寒冰。

这日，阿宁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要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道他最爱的清蒸鲈鱼。他自然亦步亦趋地跟进了烟火缭绕的厨房。

“快出去！”阿宁挥手赶他，被油烟呛得咳了两声，“这里气味重，你身子刚好些，仔细又难受！”

他却不肯，固执地倚在门框边，目光像黏在了阿宁身上。

看她手忙脚乱地刮鱼鳞，水花溅到脸上；看她被砧板上突然蹦跶的活鱼吓得惊叫后退；看她笨拙地切着姜丝，锋利的刀刃看得人心惊胆战……每一次小小的“险情”，都让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就要冲过来。

终于，阿宁忍无可忍，举着沾满鱼鳞和腥气的湿漉漉的手，转身佯怒道：“萧珩！你再这么盯着我，信不信我把这鱼糊你脸上！”

午后的阳光穿过厨房的窗棂，落在阿宁沾了面粉的鼻尖和因忙碌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上。

她的杏眼圆睁，里面跳跃着生动的火焰，鲜活、勇敢，带着点被惹毛了的小小霸道，充满了蓬勃的、令人心折的生命力。

他看着这样的阿宁，眼眶竟毫无预兆地再次红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无视她手上狼狈的鱼腥，再一次伸出双臂，用力地、紧紧地、仿佛用尽了毕生气力般将阿宁拥入怀中！

他将脸深深埋进阿宁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混合着烟火气息和少女体香的味道。

这一次，阿宁没有挣扎，也没有抱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阿宁回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温柔地蹭了蹭他微凉的脸颊，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好啦，不怕不怕，我在呢，好端端的在这儿呢。”

他不知道阿宁是否猜到了他心底那个巨大的恐惧是什么。

但他知道，此刻，阿宁的怀抱是他唯一的锚地。

而她，心甘情愿做他的港湾。

窗外，冬日的阳光正好，将他们相拥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他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热的、跳动的生命。

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此生此世，他再也不会放手。纵使要拿命去换这相守的每一寸光阴，他亦甘之如饴，万死不辞。

心碎博物馆的修缮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