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的坟前摆着两盏酒,一盏是女儿红,一盏是雄黄酒。这是他生前最爱的两种酒,阿九每月初都会来换新的。
五年过去了,坟头的小树苗已经长得比人还高。阿九靠在树干上,轻轻抚摸着褪色的红绳。自从那夜在周离坟前痛哭到昏厥,这根绳子就再没离开过她的手腕。
"今天去了趟月老祠。"阿九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还是那么多人,吵得很。"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阿九笑了笑,继续道:"你猜我看到谁了?李记绸缎庄的老板娘,居然还记得我们。问我怎么一个人来..."
她顿了顿,仰头喝掉半盏女儿红,剩下的缓缓倒在坟前:"我说,我家相公腿脚不好,在家歇着呢。"
这是他们前世常用的借口。那时候周离体弱,常常不能陪她出门,就用这个理由搪塞好奇的邻居。
其实哪有什么李记绸缎庄的老板娘…一切都是阿九的幻境罢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阿九立刻隐入树后。自从逃离暗阁,她一直过着隐居生活,只有每月来祭拜时会冒险进城。
来的是个樵夫,放下担子在周离坟前拜了拜,还放了个野果。阿九认得他——去年她假装路过,帮这樵夫赶走了抢他柴火的混混。没想到他还记得给"那位可怜的琴师"上供。
等樵夫走远,阿九才重新回到坟前。她掏出块帕子,仔细擦拭墓碑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昨天又梦见你了。"她轻声说,"还是在那间小院子,你在煮粥,我在练剑...多好的梦啊..."
一滴泪砸在"周离"两个字上,阿九急忙用袖子擦干。周离最不喜欢她哭,说哭起来不好看。
夕阳西沉,阿九该走了。她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最近这种眩晕越来越频繁,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年为救周离,她也沾到了毒镖。虽然及时服了解药,但余毒一直未清。
"我可能...要食言了。"阿九苦笑着摸了摸墓碑,"你说让我慢点走,可我好像...走不动了..."
回程的路上,阿九走得很慢。这些年她把周离生前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他读书的私塾,常去的茶馆,最爱的那棵桂花树...每到一个地方,就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了些。
小屋还是周离离开时的样子。阿九点燃油灯,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周离的遗物——那把沾血的琴,几本手抄乐谱,还有她偷偷保留的他咳血用的帕子。
最底下,是一封没有拆开的信。信封上写着"吾妻阿九亲启",是周离的笔迹。阿九一直不敢看,怕看完就真的没有念想了。
今夜,她终于颤抖着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座小桥,桥头站着个模糊的人影。底下题着一行小字:"无论几世轮回,桥头永远有人等你。"
阿九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把信纸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的温度。油灯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窗外,今年的桂花开得格外早。微风拂过,带起一阵香雨。阿九恍惚看见周离站在花树下对她笑,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秋日午后。
"这次..."她轻声说,"我一定不会认错。"
月光如水,照亮了桌上并排的两盏酒,也照亮了阿九腕间那根褪色的红绳。它系得很紧,像是要把两世的缘分都牢牢拴住。
心碎博物馆的修缮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