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
暴雨将青石板砸出万千水花,水沫娑浑身湿透地抱着襁褓蜷缩在巷口,怀中孩子的啼哭渐显微弱。铁锈味的血腥气混着雨水漫上来时,一柄玄铁伞突然横在她头顶。
“水姑娘,这般作践自己,也舍得让幼子随你赴死?”
沙哑男声惊得她抬头,红须客蓑衣上的雨珠簌簌坠落,络腮胡间凝结的血痂昭示着他刚经历过恶战。三日前她撞见常泽与石天豪相拥的场景还在眼前翻涌,此刻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道家长老已在四处寻你。”红须客扯下蓑衣裹住她颤抖的身躯,玄铁伞骨抵住她后颈,“你可知道四海在侯府门前跪了整整三日,额角血痕至今未愈?”
水沫娑猛地攥住他袖口,指甲几乎掐进皮革护腕:“他……他不该……”
“不该为个被人弃如敝履的残花败柳折辱自己?”红须客突然掀开襁褓,婴儿粉嫩的小脸在雨幕中皱成一团,“可这孩子姓道,血脉里流着的是道家门楣的血。你要他生来便如无根浮萍,连祠堂牌位都不配刻名?”
惊雷炸响的瞬间,水沫娑浑身剧烈颤抖。十年前镜湖畔,道四海将刻坏的玉佩系在她颈间,说“这是我们孩子未来的定亲信物”的声音,与怀中婴儿的啼哭重叠。红须客的玄铁伞重重杵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惊飞檐下宿鸟:“跟我回镜湖,莫等孩子长大了,指着你的脊梁骨问——母亲为何连他的姓氏都不配拥有?”
绵延
晨雾未散,水沫娑最后一次亲吻孩子柔软的脸颊,将襁褓轻轻放入红须客怀中。“替我告诉四海,就当镜湖的水,早把从前都冲走了。”她转身时,发间珍珠坠子坠入尘埃,如同她破碎的往昔。
红须客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渡口,怀中婴孩突然放声啼哭。他长叹一声,策马朝道家庄园奔去。而水沫娑登上一艘破旧的商船,任江风卷起她褪色的裙裾,从此浪迹天涯。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京城最奢华的醉仙楼里,一曲《镜湖月》唱罢,满堂皆静。轻纱缓缓揭开,霓裳羽衣的歌姬倚着琵琶浅笑,眉间一点朱砂红得惊心动魄。“妾身霓裳,谢各位捧场。”她开口时,声音婉转如黄莺,却让台下品酒的道四海猛然呛咳,酒水染红了雪白的袖口。
这声音,分明是他日日夜夜刻在心头的人。他死死盯着台上顾盼生辉的歌姬,记忆中那个在镜湖泛舟的少女,与眼前艳冠京城的名妓渐渐重叠。而霓裳却似从未认出他,莲步轻移间,裙摆扫过他身侧,一缕熟悉的龙脑香若有若无地散开。
散场后,道四海疯了般在京城街巷寻找,却只在醉仙楼后巷拾到半块刻着“沫”字的玉佩。月光下,玉佩断口处泛着冷光,仿佛在嘲笑他十年徒劳的等待。而此时的霓裳,正坐在红须客的马车上,怀中抱着已长成少年的孩子,马车辚辚,驶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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