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瓷坐在福特车里一晃一晃的，并不平坦的乡间小路，坑坑洼洼的，加上还一直下着雨，车子的行进比预料中的更加困难。隐藏在泥泞路下，凸起的石块让原本昏昏欲睡的瓷与车顶，车窗都行了个贴面礼。

瓷看着车外的景色，乡下倒是没有城里雾霾，整体看上去还算清楚，树干光秃秃的，枝丫上仅有几片枯叶在风中无助地挣扎，被风牵扯着挣脱母亲的手，回归大地的怀抱，等到春天的时候，新的枝叶长出来了，那还是它，只是相貌有所变化。

在瓷的脑袋再次撞上车窗时，他终是忍不住地抗议：“老师，你就不能开慢点吗？是打算让我吐在你车上吗？”

苏目视前方，满不在意地吹了个口哨：“哦，又不是我洗，吐了你自己清理。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是应该要学会吃苦，这点困难你都克服不了，那以后还有比这更艰苦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不管那么多，我真要吐了。”

“忍着，马上就到了，这里不方便停车。”苏朝窗外瞟了一眼，不满地“啧”了一声，“这里路况不好，车熄火后很难再打起来，不怕被雨淋湿的话你就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对了，飘进来的雨得你自己擦干净。”

“……老师，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成不了家吗？”瓷阴恻恻地出声，语气不乏幽怨。

“知道。”

“嗯？”瓷紧盯着他，内心思索着他难道是在自己地点拨之下，潜移默化地开窍了？

“因为我爱国爱党爱人民，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关照儿女私情了。”苏叹了口气，状似遗憾，不能两全，实际上语气里满是自傲与炫耀。

“呵呵。”瓷躺在后车座上，将《资本论》盖在脸上，转过身去，不想再与苏沟通。毕竟，人是无法与动物进行有效交流的，他撂下最后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眯着眼假寐。

任凭苏怎样辩解与反讽，他都充耳不闻，只当是不成调的摇篮曲，凑合着听着。

还没等瓷躺多久，压下喉咙间的反酸和呕吐的欲望，苏的车就已经停下了。没有多久缓冲的时间，直直地停在了一栋“vicarage”式住宅面前。

苏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到了。”

瓷脸色苍白，撑着座椅，颤颤巍巍地从因为刚才的冲击而摔下去的地面上爬起，他揉着泛红的额角，打开车门，想去与苏决斗。

“老师，要我死的话可不可以换种方式。”

“哦，你自己要那样睡，来之前我就说过了，很危险，你不听，那就只能让你疼一次长长记性。”苏从后备箱提溜出他和瓷的行李，一手一个，招呼着瓷跟上。

“你什么时候说过？”瓷搜刮着记忆，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难道是刚才被撞傻了？

“哦，那我应该是跟别人说过。”

良久的沉默，死寂不停地在二人之间蔓延。

瓷无力去计较了，他觉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得少做，能多活几十年。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这幢建筑上。

红砖外墙，白色框架，没有上油漆，材质有点像橡树，高耸的黑瓦尖顶屋顶，镶嵌在上的烟囱，还在不停地冒着黑烟。典型的乔治亚风格，均衡分布，门廊居中。

“你家人住这？”瓷看着洁净的窗檐，若有所思。

“不，是一个一战后退伍的老兵，他腿受了伤，又没地方去，我就让他帮我料理我的房子，每个月给点英镑算是答谢。”

“就应该把耶稣放下来，挂你上去。”

“不要，我这双手可是要拿来救人的，可不能留着两个血洞。”

“你做手术靠的是灵活的手指，又不是笨拙的手掌。”

“哦，言之有理，那就把你挂上去吧，我日日夜夜向你祷告。”苏膝盖顶起，刚好够到门铃，铜绿的铃铛声音已然不如昔日清脆，但还够响亮。

不多时，橡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里面黑黢黢的，只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朝来客看去。

苏清了清嗓子，弯下腰去，确保来人能看清他的脸：“老怀特，是我。”

“哦，先生，原来是您。”门被彻底拉开了，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方状的光迫不及待地进入这间屋子，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苏随手打开门旁的灯，一下子整个空间都亮堂起来了，他不赞同地开口：“你的眼睛不该长期黑暗环境，会失明的。”

“是是，先生，我平常不会来这里，炉火的光也足够我平日的生活。”老怀特佝偻着腰，忙不迭地应和。

“我说过你不必这么拘谨，算了……苏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忙自己的活去了。

“您需要吃些什么吗，以及您这些行李……好的，我知道了。”老怀特不明神情地凝望着苏，一瘸一拐地朝厨房走去。

“真有意思，”瓷等老怀特彻底离开后，才揶揄地拿手肘去顶苏，“这还是我第一次老师您对一个人手足无措，无计可施，怎么，他很让您费心？”

“他把我当他的救世主，事事为我考量。”苏把瓷的行李一把塞进瓷的怀里，带着他上楼去看他的房间。

“这不是很好吗，您有一个衷心的管家。”

“他太为我节省了，如果不是我限制了冬天房子的温度，他估计连火炉都不开，披个被子就满屋子地跑了。”

“他那个身体，跑估计对他挺难的。”

“嗯哼，差不多是这意思就行。”

皮鞋在木质楼梯上“啪嗒啪嗒”地响，沿路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景和狩猎画，他们停在一个红色的波斯地毯前。

“来之前我就和老怀特打好招呼了，你把行李放好直接入住就行，我就睡在你隔壁，有什么事直接敲门就行。电话在我房间对面的书房，呃……你应该用不上。卫浴是走廊尽头，脏衣服直接放衣篓就行，老怀特一天会来拾一次。”苏交代完一切后就径直回到他自己的房间，瓷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瘫进自己的席梦思大床里。

（ch）我重返于旧日游戏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