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残玉沉眠，枯藤为径

荆棘丛的尖刺深深扎入皮肉，带来细密而持续的刺痛，但萧战浑然不觉。他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

那株腐朽的巨大枯树，此刻仿佛化身成一头从沉眠中惊醒的、充满怨毒的古藤妖魔！无数根手臂粗细、布满尖锐倒刺和苔藓的枯藤，如同狂舞的毒蛇巨蟒，疯狂地扭动、抽打、缠绕！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不绝于耳，混合着枯藤断裂时喷溅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墨绿色粘稠汁液！

三个原本如同索命幽魂般的灰衣杀手，此刻彻底陷入了泥潭！

为首的老者枯瘦的双手快如鬼魅，指尖青黑色的毒芒每一次闪烁，都能精准地切断数根袭来的枯藤。但断裂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扭曲蠕动，喷溅的毒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将他那身深灰色的夜行衣灼烧出缕缕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他阴沉的脸在墨绿色毒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可怖，眼神中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些枯藤的攻击力虽不足以致命，但那无穷无尽的数量和迅速弥漫开来的诡异毒瘴，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带着一种低级的、针对生灵的怨毒意志！

“该死！这鬼东西杀不完！” 腰间悬飞刀的杀手低吼着，身形在狂舞的藤蔓缝隙中狼狈穿梭。他双手连挥，幽蓝色的飞刀如同寒星点点，精准地钉在袭来的枯藤关节处，瞬间将其冻结、碎裂！但断裂的冰藤落地后，那墨绿色的毒液依旧在腐蚀地面，散发出更浓的恶臭。他的动作明显不如之前灵活，呼吸也急促起来，显然在抵御毒瘴侵蚀的同时高速闪避，消耗巨大。

“源头！找出操控的源头！” 背负弩箭的杀手最为冷静，他一个灵巧的后空翻避开数根扫来的藤蔓，半跪在地，手中的精钢臂弩瞬间抬起，冰冷的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他没有盲目射击，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混乱舞动的藤蔓和弥漫的毒瘴，飞快地扫视着周围！最终，他那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猛地钉向了萧战藏身的那片荆棘丛！更准确地说，是钉向萧战那只紧握着灵石、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灰绿光芒的手！

被发现了！

萧战心脏骤停！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他！那弩手眼中的杀意，比毒蛇的凝视更致命！他甚至能看到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正在缓缓用力！

完了！萧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恐惧而僵硬。体内的混乱和虚弱让他连动一下躲避都做不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破碎痛楚的闷哼，猛地从古树巨大的阴影下传来！

是苏晚晴！

萧战猛地睁眼望去！

只见一直紧贴古树、完美隐匿于阴影中的苏晚晴，此刻竟单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的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豆大的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滚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滴落在冰冷的腐殖土上。她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唇缝间渗出，染红了苍白的肌肤。那双始终冰冷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涣散！

更让萧战心头剧震的是，她怀中那柄一直被视若生命的残破铁剑，剑格处那块布满裂纹的灰色残玉，此刻竟彻底黯淡了下去！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嗡鸣震动，都消失了！它变得如同最普通的顽石，死寂、冰冷，甚至那些蛛网般的裂纹，似乎都变得更加深刻、更加触目惊心！

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眠！

而苏晚晴的痛苦，显然与这残玉的沉寂息息相关！她似乎承受着某种反噬，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冲击让她瞬间失去了战斗力，甚至站立都变得极其艰难！

那弩手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晚晴的异常！他眼中杀意更盛！擒贼先擒王！他毫不犹豫，臂弩猛地调转方向，冰冷的弩箭闪烁着致命的幽光，瞬间锁定了因痛苦而身形不稳、几乎暴露在外的苏晚晴！

不！萧战目眦欲裂！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混合着绝望与不甘的戾气猛地冲上头顶！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这里！她死了，自己也绝对活不了！

【滋——！！！外部威胁等级：致命！】

【宿主体内能量场剧烈波动！与未知枯寂能量共鸣加剧！】

【强制引导剩余能量！目标：干扰攻击源！】

脑海里，那布满裂痕的幽蓝色光屏在死亡的刺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挣扎意志！断断续续的信息疯狂闪烁！

萧战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死死攥着手中那四块下品灵石，将全部的精神和意志，如同压榨最后一丝力气般，疯狂地灌注进去！目标是那块依旧在散发着微弱灰绿光芒的灵石！

嗡！

那块灵石仿佛感受到了他濒死的意志和系统的强行引导，猛地一震！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凝练的灰绿色光束再次迸射而出！

这一次，光束的目标，不再是枯树，而是那弩手脚下，一片覆盖着厚厚腐烂落叶和潮湿苔藓的泥地！

嗤！

光束没入泥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片看似寻常的泥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沼泽水面，猛地剧烈翻腾、蠕动起来！无数根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灰黑色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从腐叶和苔藓下疯狂钻出！它们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了弩手立足的双脚脚踝，并沿着小腿急速向上蔓延！

那感觉，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束缚感和微弱的麻痹毒素！

弩手脸色剧变！他扣动扳机的手指猛地一滞！脚下突如其来的、如同陷入泥沼般的束缚感和那诡异的麻痹感，让他重心瞬间失衡！瞄准苏晚晴的致命一箭，擦着她的肩膀呼啸而过，深深钉入后方一株古树的树干，发出“哆”的一声闷响！

“混账！”弩手又惊又怒，低吼一声，猛地挥动臂弩，试图砸断那些缠绕上来的诡异根须！

这瞬间的干扰和混乱，对于苏晚晴来说，是唯一的生机！

就在弩箭擦肩而过的刹那，她那双因痛苦而涣散的眼眸深处，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寒芒！强忍着脑海和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她借着弩手被根须干扰、重心不稳的瞬间空隙，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从古树的阴影下冲出！不是冲向安全地带，而是朝着萧战藏身的荆棘丛方向！

她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但动作明显带着踉跄和不稳，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拦住她！”为首的老者暴怒的声音响起！他震断几根纠缠的枯藤，枯爪般的手带着凌厉的腥风，隔空抓向苏晚晴的后心！但更多的枯藤如同受到刺激般，更加疯狂地涌向他，将他死死缠住！

“贱人休走！”那飞刀杀手也摆脱了几根藤蔓的纠缠，手中幽蓝寒芒再现，数道飞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般射向苏晚晴的背心要害！

面对身后袭来的致命攻击，苏晚晴竟不闪不避！她的眼中只有前方荆棘丛后那个因耗尽力量而瘫软在地、眼神呆滞的萧战！

噗！噗！

两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颤！肩胛和左臂外侧瞬间爆开两朵刺目的血花！幽蓝色的冰霜顺着伤口急速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痛楚！她的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一种濒死的灰败！

但她前冲的势头，竟借着这两股冲击力，更快了一分！

在萧战惊骇的目光中，苏晚晴如同浴血的飞燕，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冰冷的寒意，重重地撞进了他藏身的荆棘丛！

噗通！

两人滚作一团！尖锐的荆棘刺更加凶狠地扎入身体，带来更多细密的刺痛。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敛息粉的苦涩草木气息，弥漫开来。

苏晚晴重重地压在萧战身上，她的身体冰冷而沉重，肩头和手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染红了萧战本就污秽不堪的破烂衣衫。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剧烈的颤抖。冷汗和血水混合着，从她苍白的下巴滴落，砸在萧战的脸上，冰冷刺骨。

她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因失血和剧痛而有些涣散的冰眸，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萧战的脸。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痛苦、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看一件极其危险又极其重要物品的复杂光芒。

“走…枯藤…指路…”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她的目光，却无比清晰地投向了那株依旧在疯狂舞动枯藤的巨大古树！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语，那株枯树虬结的树干上，那些狂舞的枯藤之中，有几根粗壮的藤蔓猛地改变了方向，不再攻击那三个杀手，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桥梁般，朝着森林深处某个方向急速延伸、缠绕、铺开！在浓重的黑暗和弥漫的毒瘴中，硬生生铺就了一条扭曲而诡异的“藤蔓之径”！

“追！他们跑不远！”老者暴怒的咆哮穿透藤蔓的尖啸。

脚步声和怒骂声迅速逼近！

“呃…”苏晚晴还想说什么，但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巨大眩晕彻底击垮了她。她的身体猛地一软，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头无力地垂落，冰冷的额头重重抵在萧战的肩窝处，彻底失去了意识。怀中的残破铁剑“哐当”一声掉落在荆棘丛里，那块死寂的灰色残玉，如同最普通的石头。

冰冷的体温，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那柄掉落的残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沉重地压在萧战身上！

走！必须走！沿着那枯藤铺就的路！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最后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中燃烧起来！萧战不知道那枯藤之路通向何方，是生路还是更深的绝境！但他别无选择！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只手死死抓住掉落在荆棘丛中的那柄残破铁剑（入手冰冷沉重），另一只手则艰难地环抱住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苏晚晴那冰冷而单薄的身体！

入手一片湿滑粘腻，全是她的血！

萧战的心沉甸甸的，但他顾不上了！他如同负伤的野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抱着苏晚晴，连滚带爬地冲出荆棘丛，踉跄着扑向那条在黑暗中扭曲延伸、由狂舞枯藤铺就的诡异路径！

身后，老者的枯爪撕开最后一层藤蔓，带着浓烈的杀机，如同鬼魅般追来！飞刀杀手和弩手也摆脱了根须和毒瘴的纠缠，紧随其后！

“留下吧！”老者阴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

萧战根本不敢回头！他抱着苏晚晴，一脚踏上了那由无数枯藤虬结缠绕而成的“道路”！

脚下一软，带着一种奇异的弹性，仿佛踏在巨蟒的脊背上。周围的枯藤依旧在狂舞，发出摄人心魄的尖啸，但它们仿佛有意识地避开了踏足其上的萧战和苏晚晴，反而如同忠诚的护卫般，在他身后疯狂地交织、缠绕、堆积！瞬间形成了一道不断加厚的、由无数狂舞枯藤组成的巨大屏障，死死挡住了追兵的去路！

“给我破！”老者惊怒交加的咆哮和枯藤被疯狂撕裂的爆响从身后传来！

萧战抱着昏迷的苏晚晴，沿着这条由枯藤主动铺就、在黑暗中不断向前延伸的诡异路径，跌跌撞撞、亡命狂奔！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浓重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口腔，迅速吞噬了两人踉跄的身影，只留下身后枯藤屏障处传来的、越来越远的愤怒咆哮和撕裂声，以及那弥漫在森林中的、挥之不去的腐败与血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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