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道路被倾盆大雨阻断,庄重肃穆的一行人不得不暂退至相府。
寅时的雨滴从相府茅草缝隙渗入柴房,在青砖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安绾柠蜷缩在虫蛀的账本堆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淤青——那是昨夜被玄甲军铁链勒出的印记。屋顶漏下的雨水滴在她眉心,冰凉如新帝那道赐婚圣旨上的朱砂印。
安绾柠:五更天了
对着虚空轻语,白雾在唇边凝霜花。
"哐当——"
柴门被踹开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送饭婆子粗壮的身影堵在门口,玄铁钥匙串在她腰间叮当作响。
"晦气东西,接好了!"
陶碗擦着安绾柠耳畔砸在墙上,热粥顺着墙上霉斑淌下。婆子绣着缠枝纹的袖口在晨光中一闪,几点白及粉末飘落在粥渍里。
安绾柠弯腰去拾碎瓷,粗粝的陶片边缘突然割破指尖。血珠滴在怀中泛黄的纸页上——那是母亲最后留下的药方残页,"白及"二字正被鲜血浸透。
安绾柠:三珠?
她瞳孔骤然收缩。寻常止血方不过一铢剂量,这纸上的墨迹却分明描了三遍。
婆子的千层底突然踩住她裙角:"装什么大小姐?"鞋尖碾着布料往碎瓷上拖拽,"相府早当你死了!"
安绾柠猛地抽手,瓷片在婆子墨绿裙摆划开半尺长的裂口。对方吃痛松脚的刹那,她已将药方残页塞回衣襟,指腹在瓷片锋刃上重重一压。
安绾柠:嬷嬷当心
鲜血顺着碎瓷滴在对方鞋面,
安绾柠:冷天地滑
婆子脸色铁青地退后两步,突然抓起门边账本砸来。虫蛀的纸页在空中散开,安绾柠偏头躲闪时。
卯时的梆子声穿过庭院,婆子骂咧咧地摔门而去。安绾柠摊开鲜血淋漓的左手,碎瓷片在掌心映出扭曲的倒影。她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梦:母亲雪地里写字,砚台里调的不是墨,是孔雀绿的香。
后院传来母鸡咯咯的叫声。安绾柠将药渣倒进石槽,枯瘦的鸡群立刻扑棱着围上来。她指尖在褐色的渣滓里翻检,突然夹出几片完整的白及。
安绾柠:果然...
束发布条层层展开,昨日的当归与今日的白及并排躺在麻纹里。鸡群争食的声响掩盖了布条摩擦声,也盖住了墙外轻微的脚步声。
回到柴房时,雨已经停了。
墙角突然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安绾柠转头时,正好看见半片墨绿衣角缩回窗缝。她不动声色地用脚碾碎地上的白及粉末,在婆子方才站过的位置画了个极小的"卍"字——这是母亲教她辨认细作时用的暗记。
"五小姐!"李嬷嬷的声音突然在院外炸响,"玄甲军来验身了!"
安绾柠起身时袖中滑落的碎瓷片正插在霉斑中心,像柄刺入阵眼的短剑。她最后瞥了眼气窗——那里有根白及梗卡在窗棂间,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胭脂。
柴房外传来铁靴踏碎水洼的声响,安绾柠迅速将带血的碎瓷片卡进墙缝。玄甲军的青铜护腕在门框上磕出火星,她垂首时瞥见领队腰牌上沾着的白及——与药方上如出一辙的惨白。
"伸手。"铁甲人声音像生锈的铰链。
安绾柠摊开掌心,昨夜捆伤的淤紫未消,今晨的伤口又叠上鲜红。军士的皮尺突然在她腕间收紧,冰凉的铜扣压住跳动的血脉。
领队突然掰开她手指,粗粝的指腹碾过那些结痂的算筹老茧,"回府三日,倒养出了账房先生的手。"
后院母鸡突然凄厉啼叫。安绾柠睫毛轻颤,束发布条里藏着的白及正贴着锁骨发烫。军士们搜查虫蛀账本的哗啦声里,她听见自己心跳震落了墙缝的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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