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香囊毒

永宁宫偏殿内，茜纱灯微微摇曳，将安绾柠的身影投在青砖地上，拉得细长又孤寂。银针穿过香囊内衬的素锦，针尖蘸着的茜草汁在烛火下泛出幽暗的暗红色，像是某种隐秘的暗示。

她左手无名指第二道关节微微弓起，这是岭南绣娘特有的手势，细致且克制。生母留下的《百毒谱》被压在绣绷下方，泛黄的桑皮纸上，“相思子”三个字已被烛泪晕开半边，模糊不清，却透出一丝诡异的意味。

“娘娘，戌时的药。”

宫女轻声提醒，琉璃盏底与檀木托盘碰撞的清脆声划破了夜的静谧，惊得檐下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远。安绾柠的手腕微颤，银针突然转向，在食指指腹划开一道细痕。血珠坠入香囊夹层里浸染的乌头汁中，刹那间，噬龙咒的印记骤然发烫，后颈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刺痒难耐。

厉南初的龙纹靴踏过九重宫门时，安绾柠正用银簪挑开香囊暗袋。骨刺在夹层里排列成七星状，每根尖端都淬着不同的毒液——最锋利的那根浸着见血封喉，此刻随着她整理鬓发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滑进内衬绣着的相思子纹样里。她的动作轻巧而自然，仿佛只是在修饰自己的仪容。

安绾柠：陛下万安。

她跪迎时腰间的禁步纹丝不动，唯有香囊暗袋里的骨刺随着动作微微震颤，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厉南初常服上金线绣的螭龙在烛光下游动，箭伤处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他屈指弹了一下香囊上缀着的珍珠，声音清脆，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厉南初：还真是双巧手。

他的鎏金护甲刮过香囊表面，五毒纹样的蚕丝突然崩开一线，断裂的声音细微但清晰。安绾柠的脸颊被烛光打下阴影，看着帝王的拇指按上相思子绣纹。就在骨刺穿透锦缎的刹那，噬龙咒的红线在他们之间绷成弓弦般紧绷。厉南初的瞳孔微微收缩，血珠顺着骨刺倒流进香囊夹层，与乌头汁交融成诡异的靛蓝色。

他突然俯身，龙涎香混着箭伤的血气拂过安绾柠耳畔，

厉南初：岭南的七星淬毒法？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殿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安绾柠的指甲掐进掌心，指尖泛白却未发出声音。噬龙咒的灼烧感顺着血脉蔓延，她清晰感知到帝王伤口渗出的血正与香囊里的毒液产生共鸣，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正在两人之间展开。然而，厉南初却直起身，将染血的香囊抛回她膝前，语气淡然，

厉南初：缺了味当归。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切割出斑驳的棋盘般的影子。安绾柠拾起香囊时，发现内衬的骨刺全部转向——原本朝外的毒尖现在正对着她的指尖，冰冷的触感透过锦缎渗入肌肤，像是某种无声的威胁。厉南初的佩刀在门上轻轻一撞，惊得宫灯里的火焰齐齐矮了半寸，连空气都变得肃杀起来。

安绾柠：臣妾愚钝。

她轻声开口，手指解开腰间丝绦，香囊暗袋里的毒液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涟漪。然而，厉南初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拇指重重碾过噬龙咒印记。剧痛让安绾柠眼前发黑，耳边却传来帝王带着奇异愉悦的声音，

厉南初：相府五小姐不知？当归要配着川芎才能见效。”

回廊传来银器落地的脆响，清亮又突兀。安绾柠的耳坠珍珠突然浮现暗纹，细如蛛网。厉南初松开她转身时，龙袍广袖扫翻了案上药盏——褐色的当归汁液在青砖上蜿蜒成线，恰好连接两人衣摆。安绾柠的绣鞋碾过药渍，香囊暗袋里的骨刺不知何时已变成七根银针，针尾缀着的红丝线正与噬龙咒的红线纠缠不清，仿佛命运的丝线交织成网。

厉南初：子时三。

厉南初的背影融进夜色前，安绾柠看见他反手将什么东西按在箭伤处——那是从她香囊暗袋里消失的，浸过乌头汁的第七根骨刺。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从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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