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阙:血色博弈】
第十一章 水牢月
青砖地面潮湿冰冷,三更天的露水浸透了安绾柠的衣裙,她跪在成排的陶瓮间,小指被酸笋坛锋利的釉边割出一道细痕。太监故意将最沉的坛子推向她眼前,浑浊腌渍液里晃动着廊下灯笼的光影,那光影如同被惊扰的梦魇,碎裂又重组。
“娘娘当心手啊。”
当值太监的靴尖碾过她的裙摆,
“这坛子要是碎了,怕是要跪到五更天去。”
袖口滑落的盐粒洒在刚擦净的釉面上,簌簌声混着远处隐隐的梆子响,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默默换上新麻布,指尖触及坛沿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经络攀爬而来,像是细小的冰针在血管中游走。最里间的窖门铜锁挂着霜花,这里本该是存放秋梨膏的干燥库房,却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那间不许动!”
太监突然尖声扑来,却不小心踩到裙摆上未干的腌汁,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安绾柠趁机抹开铜锁上的冰碴,锁眼内侧竟结着一层淡蓝色的霜,寒意直逼她的掌心。
子时梆子响过第三遍时,腐朽的栈道发出撕裂般的声音,在她搬运最后一坛腌菜时彻底断裂。木板擦着脸颊坠落的一瞬,她抓住悬挂的火把架,铁质托座的磨痕光滑异常——显然有人经常用绳索拉动重物。绳索绷断时,她瞥见窖底隐藏着一条通向冰窖的滑道,倾斜的角度精准得令人不安。
坠落的瞬间,噬龙咒的灼烧感竟奇迹般消失了。黑暗中,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后背撞上冰面的剧痛令她猛然清醒。头顶的窖口已缩成月光大小的白点,四周冰墙布满抓挠的痕迹,最新的一道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厉南初:倒是会挑地方。
厉南初的声音如冷刃般砸下,玄色龙纹靴踏碎了她刚凝聚的呼吸。月光勾勒出他靴尖的新鲜泥土,以及麻绳上七道深浅不一的血痕,最上面的一道尚未凝固,在零下的寒意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麻绳弹跳着落在她手边,褐色碎屑簌簌掉落。她攥住绳结时,血迹蹭进掌心的伤口,与噬龙咒的红线产生奇异的共鸣。绳索骤然绷直,厉南初站在窖口逆光的身影纹丝不动,却将她整个人悬空提起。
安绾柠:陛下亲自来寻,臣妾惶恐。
她的脚尖勉强点住冰墙凸起,染血的指尖刻意擦过他袖口的金线刺绣,龙涎香混着铁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当归气息,那是今晨御书房里残留的药香。
厉南初的刀鞘抬起她的下巴,鎏金护甲刮过她结霜的睫毛。
厉南初:爱妃的手,倒是比朕想的暖。
刀鞘突然下移抵住她的咽喉,这个角度恰好让月光照清她袖中暗袋的轮廓——那里藏着半片未拼完的画绢。
冰窖深处传来闷响,似有重物拖过冰面。厉南初的拇指按在她腕间,噬龙咒的红线猛然震颤。安绾柠这才注意到,那些冰墙上的抓痕尽头,全都指向滑道下方的暗门,那里被厚厚的冰层封死。
厉南初忽然松手,转身时大氅扫落一片冰棱。他靴底沾着新鲜泥土,还有一瓣碎裂的紫色龙胆花——那是暗卫专属的标识。
月光被翻涌的云层吞没,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瞬,安绾柠看见厉南初佩刀的寒光映出冰墙上的刻痕:七个“正”字,最末一笔的朱砂还未干透,腥红刺目。
安绾柠攥着染血的绳索坠落时,听见冰层深处传来棋子相击的脆响。那些本该浸泡在药房的青玉棋子,此刻正在暗河中与她同步下沉,粗糙的冰棱将玉面刮出细密纹路——就像厉南初甲缘倒刺的形状。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冰窖顶端时,她袖中未拼完的画绢突然发烫。素绢上洇开的暗红不是血迹,而是昨夜渗入的茜草汁正与龙胆花粉缓慢反应。这偶然的发现让她瞳孔微缩:原来从御膳房到偏殿药房,不过是一场染色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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