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边城浸在灰青色雾霭里,安绾柠蹲在染坊后巷,将最后一段银线进松脱的发髻。靛蓝布匹在竹竿上滴着水,把青石板洇出深浅不一的圆斑。客栈门楣褪色的"囍"字剪纸被晨风吹得簌簌作响,三日前帮工闲聊时的话突然浮现在耳边——"掌柜独女出阁即"。
二楼厢房传来织机规律的咔嗒声。安绾柠蘸着铜盆里未倒的洗脸水,将眉梢描得低垂。绣绷上的鸳鸯才勾勒完第一只翅膀,反针绣法的特殊走线让羽毛在烛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娘子这针脚当真稀奇。"突然探进门的少女踮着脚,杏色裙裾扫过门槛积灰,"母亲说全城的绣娘都试过,没人能仿出苏绣的活水纹。"
安绾柠的针尖在缎面微妙地转了半圈。"新嫁娘该配新绣法。"她将绷子转向窗口,晨光穿过密密麻麻的反针脚,在墙上投下北斗七星的淡影,
安绾柠:就像这,看着是一对,映出来却是别样图景。
楼下传来马蹄踏碎水洼的脆响。安绾柠的食指无意识擦过绣花针,血珠渗进铁锈调制的金线。她突然扯过账本,胭脂在空白处画出十二道长短不一的竖线。
安绾柠:姑娘可知道?
她将染血的指尖藏进袖笼,
安绾柠:最吉利的嫁衣,得沾着绣娘心甘情愿的血。
午时的染坊蒸腾着刺鼻的铜锈味。安绾柠接过衣时,宽袖"不慎"扫过晾在竹架上的茜草染布。掌柜女儿惊叫着去擦蹭在衣襟的绯色,发现内衬的北斗七星纹样正随着她擦拭的动作逐渐显形。
安绾柠:新娘子最忌见血。
安绾柠把鸳鸯枕塞进少女怀里,拇指在枕角某处重重一按。藏在夹层的磁石悄无声息转了方向,绣线的金属光泽突然暗了几分染缸后传来老掌柜的咳嗽声。安绾柠突然抓住少女的手腕:"记住,若有人问起这嫁衣的绣娘..."她的指甲在对方掌心划了道浅痕,
安绾柠:就说是个左撇子。
申时的城门笼罩在血色夕照里。厉南初的玄铁剑划过第七个守城士兵的咽喉时,剑柄缀着的墨玉坠子正巧荡到溅血的角度。亲卫呈上半幅被血浸透的鸳鸯枕套,他对着残阳举起织物——那些看似杂乱的针脚在城墙投下连绵的山脉,与观星台上烧毁的磁粉地图分毫不差。
"客栈里找到的。"亲卫跪着递上染坊账本。胭脂晕染的十二道竖线已经干涸成褐红色,厉南初的护腕擦过纸页,铜锈混着血腥气突然让他想起安绾柠袖口的气息。
他剑尖挑起枕套残片:"玉关十二烽燧的轮值时辰。"烛影摇红中,反针绣的北斗七星样正在血泊里扭曲成蛇形,
厉南初:倒是小瞧了她的女红。
酉末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厉南初站在城楼残垣,看着雨水冲开青石板缝隙里干涸的血迹。蜿蜒的赤色细流竟顺着特定轨迹汇聚,在城南官道分岔处凝成箭头状的印记。
亲卫递来的大氅被暴雨打落在泥泞里。厉南初突然解下护腕,任雨水冲刷上面凝结的血痂。铜锈染料的特殊气息混着雨腥味钻入鼻腔,他眼前浮现出安绾柠在观星台火中映出的磁粉地图。
"陛下!"亲卫指着被雨水冲刷的嫁衣残片。浸过铁锈的丝线正在暴雨中渗出诡异的青绿色,沿着官道两侧的排水沟蔓延成细线。
厉南初的剑鞘重重磕在城墙箭垛上。碎石崩落中,他看见自己三日前亲手系在安绾柠腕间的翡翠镯——此刻正挂在十里外山道旁的荆棘丛上,随暴雨摇晃着刺目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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