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炭盆里的银丝炭爆出火星时,安绾柠正将最后一摞绣样推进火。焦糊味混着鱼胶融化的腥甜在偏阁弥漫,青砖地面上未干的雨渍映着跳动的火光,把她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鬼魅。
"姑娘!"守在门外的宫女突然惊叫,鎏金锁扣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的脆响盖过了她的声音。安绾柠的指尖擦过箱笼边缘,生母留下的缠枝莲纹正被火舌一寸寸吞噬。十五年来偷偷保存的药方卷边发黄,在高温中化作赤色蝴蝶翩翩起舞。
殿门被踹开的巨响震落梁上积灰。厉南初的玄色大氅挟着夜风卷入,剑鞘扫过炭盆架,火星溅上安绾柠素白的中衣。她突然扑向火堆,徒手抓住半片飘落的残纸,掌心皮肉烧焦的滋啦声混着焦糊的檀香味。
厉南初:疯了?
厉南初的剑鞘压住她手腕,残纸边缘的"安氏庶女"四字正巧叠在未燃尽的"厉"字族徽上。焦黄纸页突然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原本该烧成灰烬的庚帖竟在高温中自动分层,露出夹层里褪色的磁州官印。
安绾柠挣开钳制,鲜血淋漓的掌心按在青砖。厉南初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官印纹样与三日前宗庙里浮现的北斗七星严丝合缝。
安绾柠:陛下竟亲自来监刑?
她染血的指尖划过地面,拖出一道暗红痕迹,
安绾柠:可惜这些绣样记的都是安阳郡的土方子,怕污了您的眼。
厉南初的剑尖挑起残页。鱼胶分层的横截面在火光下显出七道金线,正是皇族密匠独有的"七星缀"手法。他喉结动了动,突然用剑鞘扫开炭盆,燃烧的箱笼轰然倒塌,无数未燃尽的纸片如灰蝶纷飞。
厉南初:你以为烧得掉血脉里的东西?
他靴底碾过一片绣着草药的帕子,暗纹在灰烬中突然泛出诡异的蓝光。安绾柠猛地抬头,那分明是生母临终前教她辨认过的磁石粉显影。
药香院的铜漏指向戌时初刻时,老太医的银刀正刮取灰烬样本。铜药炉映着窗外的残月,刀尖突然被无形力量拽向西北。药童手里的瓷盘当啷落地,盘中磁粉自发排列成残缺的星图。
"怪事。"老太医的银刀在灰烬上方颤抖,"这檀香里混的麝香,至少是焚毁后十年才撒上去的。"
安绾柠立在阴影里,腕间青铜匕的暗纹正微微发烫。三日前宗庙暴雨中浮现的七星胎记,此刻在皮下隐隐作痛。她突然伸手拂过药案,磁粉星图被袖风搅乱,却在案几上重新聚成"亥"字——正是那夜她在祖宗牌位后刻下的咒文最后一笔。
"姑娘且看。"老太医的银刀挑起一片未燃尽的布料,鱼胶分层处露出半枚针脚,"这反针绣法,是二十年前磁州大疫时巫医们缝制防护服的......"
宫墙夹道的月光照出砖缝里未扫净的磁粉。安绾柠攥着药灰包疾行,身后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厉南初的护腕擦过宫墙,暗藏的磁石正将墙缝里的金属屑吸出,在月光下连成细碎的银河。
厉南初:站住。
他的声音比夜露还冷。安绾柠转身扬手,药灰在两人之间散成雾障。磁粉遇到护腕的瞬间爆出青绿色火星,竟在空中凝成微缩的磁州城郭轮廓。
青铜匕突然在袖中震动。安绾柠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宫墙凸起的螭首。厉南初的剑鞘压住她肩头,月光照出他衣襟微敞处——心口的七星烙痕正与她腕间胎记同步泛出幽蓝。
厉南初:你母亲是谁?
药灰迷雾中,西北方突然升起萤火虫组成的星轨。安绾柠的指甲掐进掌心结痂的烧伤,那里还沾着庚帖上"厉"字族徽的朱砂。青铜匕柄的暗格弹开,三粒磁石滚落在地,自发滚向萤火虫最密集的方位。
厉南初的剑尖突然挑起她腰间丝绦。浸透药香的衣料撕裂声里,宫墙砖缝中的磁粉全部悬浮而起,在两人之间形成旋转的星图。最高处那点荧光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屑洒向西北——正是当年磁州焚尸场的方位。
安绾柠的呼吸凝滞了。母亲临终塞进她襁褓的匕,此刻正发出与皇族祭祀铃相同的共鸣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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