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的御药房弥漫着陈皮与艾草混杂的苦涩。安绾柠的指尖掠过药柜第三格,乌头干燥的块茎在青瓷盘里泛着哑光。窗外飘来膳房蒸糕的甜香,与她袖中暗藏的甘草汁气味纠缠不清。
"姑娘要的川贝母。"药童捧着漆盘进来,盘底沾着未干的露水。
她将乌头块茎碾碎的动作行云流水,石杵与臼底碰撞的脆响恰好盖过隔壁煎药间的交谈声。"这味雪胆需用银刀切片。"石杵突然转向研磨甘草,淡黄色汁液顺着臼壁滑落,在乌头粉末上晕开蛛网状纹路。
戌时的更鼓从宫墙外传来时,安绾柠正将酒坛封口。琥珀色的液体里漂浮着几粒枸杞,掩盖了底层沉淀的灰白色粉末。廊下灯笼的光透过窗纸,在她脖颈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厉南初的书房比想象中暖和。地龙烧得太旺,熏得墙角的金丝楠木书架微微开裂。安绾柠跪坐在蒲团上,酒坛在案几投下摇晃的阴影。帝王玄色常服的袖口扫过砚台,墨汁溅在《寒食帖》的摹本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夜色。
厉南初:磁州的酒?
他指尖敲击坛口,青铜扳指与陶器相撞的声音像更漏滴水。
安绾柠:家母的方子。
她斟酒的动作稳得惊人,酒液在夜光杯里荡出涟漪,
安绾柠:用雪水酿的。
厉南初的喉结在仰头饮酒时滑动了一下。安绾柠数着呼吸,看着他咽下第三杯。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帝王左手指节泛出诡异的青白色,右手却稳稳夹起一块冰纹酥。
厉南初:甜得发苦。
酥皮碎屑落在他襟前,与酒渍混成深褐色的污迹,
厉南初:像你上次做的茯苓糕。
窗外的风突然急了。安绾柠看着他将第四杯酒一饮而尽,自己杯中的液体却纹丝未动。砚台里的墨不知何时结了层薄冰,映出她绷紧的嘴角。当厉南初的筷子第五次伸向冰纹酥时,象牙筷尖突然刺进自己虎口。
血珠滴在《寒食帖》的"死"字上。那个原本残缺的部首被染得猩红刺目。
厉南初:乌头遇甘草...
厉南初甩开筷子,掌心按在宣纸上。血迹顺着纸纤维蔓延,竟自动补全了缺失的笔画,"毒性减半。"他的声音冰纹酥的糖霜还冷,却带着奇异的餍足,仿佛早等着这一刻。
安绾柠的耳坠在剧烈晃动。她看着帝王从案底抽出个紫檀匣子,里面躺着与她袖中药包一模一样的乌头。匣底压着的,正是她今晨在御药房丢弃的甘草渣。
厉南初:磁州人酿酒...
厉南初沾血的手指划过她袖口,在素白绢料上拖出长长一道红痕,"从来不放枸杞。"他突然攥住她手腕,将人拖到窗前。月光照亮两人交叠的衣袖,血迹在"死"字末尾凝成圆的墨点,像句迟来的判词。
偏殿传来三声梆子响。安绾柠的青铜匕在袖中发烫,匕身暗纹与帝王心口的烙痕同时泛起幽蓝。厉初突然咳嗽起来,唇边溢出的血丝落在她衣领上,与早前的红痕拼成完整的七星图案。
厉南初:下次...
他拇指抹过她锁骨沾染的血迹,在皮肤上擦出灼热的触感,
厉南初:试试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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