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永冬要塞的石室内，炉火似乎也无法驱散那来自东南方艾克尔大火的灼热寒意和北方“惩戒之牙”投射下的冰冷阴影。阿尔弗雷德那句箴言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穿了卡斯帕、奥拉夫和维京纳尔最后的侥幸。

“阿卡迪乌斯…他要把我们和哈尔斯一起架在火上烤！”奥拉夫的声音嘶哑，带着被愚弄的狂怒，他抓起一个锡酒杯狠狠砸在石壁上，劣质麦酒溅得到处都是。“哈尔斯送枪，是想让我们当咬黑甲的狗！黑甲皇帝放火，是想让哈尔斯这条老狐狸后院起火，顾不上我们！我们…我们他娘的成了两头猛兽打架时脚下被踩的冻土！”

维京纳尔沉默地擦拭着他那柄巨大的战斧，斧刃映照着跳动的火焰和他眼中深沉的忧虑。“卡斯帕说得对。我们成了棋子。哈尔斯的火枪是饵，黑甲的报复是锤。无论哪边赢了，冻土…都可能被彻底碾碎。”

卡斯帕脸上的伤疤在火光下扭曲着，旧日的伤痛与此刻的绝境交织。他死死盯着哈尔斯信使送来的密信，阿尔弗雷德那优雅的花体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他猛地抬头，眼中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般的凶狠决绝。

“碾碎？”卡斯帕的声音像两块冰在摩擦，“那就看看，是他们的锤子硬，还是冻土的骨头硬！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我们是北方的狼群！就算死，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最大的一块肉！”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石壁上投下巨大的、摇曳的阴影。“奥拉夫，维京纳尔！哈尔斯不是想让我们当咬人的狗吗？好！我们就咬给他看！但这次，我们要咬在最疼的地方，咬出我们自己的生路！”

他大步走到粗糙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嚎哭峡谷”哈尔斯划定的那条“安全通道”上。“这条通道，不是哈尔斯观察外界的眼睛吗？那就让它…变成一条流淌着黑甲鲜血的死亡之路！但不是伏击补给队了！”他的手指猛地划向峡谷深处，指向地图上标记着极度危险符号的区域——“霜嚎深渊”！

奥拉夫倒吸一口冷气：“霜嚎深渊？！卡斯帕，你疯了！那是霜巨人部落的古老猎场！那些冰疙瘩连魔物都吃！我们的人进去就是送死！”

“不是我们的人进去！”卡斯帕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光芒，“是乌基迪的‘影鸦’和‘碎颅者’！他们不是在清剿峡谷魔物吗？那就让哈尔斯的‘眼睛’好好看看，帝国最精锐的刺客和狂战士，是怎么‘意外’闯入霜巨人的圣地，屠杀他们的幼崽的！”

维京纳尔瞬间明白了卡斯帕的毒计，眼中爆发出精光：“嫁祸！把乌基迪人引向霜巨人！让那些身高十尺、力能拔山的远古遗族，成为我们最恐怖的‘盟友’！霜巨人对领地和血亲的守护是刻在冰核里的！一旦被激怒…”

“一旦被激怒，嚎哭峡谷将不再是乌基迪人的补给线，而是埋葬黑甲精锐的冰封坟场！”卡斯帕的声音斩钉截铁。“哈尔斯不是给了我们火枪和工匠吗？立刻秘密调拨一批，还有我们最好的精金锭，作为‘贡品’！维京纳尔，你手下最老练的猎人，不是传说能和霜巨人用古老的冰语沟通吗？派他们去！带上‘贡品’，带上乌基迪精锐屠杀霜巨人幼崽的‘证据’（伪造的盔甲碎片、武器残骸），告诉那些远古的冰霜领主：黑甲的入侵者，亵渎了他们的圣地！而北方三国，愿意献上锋利的‘新牙’（火枪）和坚固的‘新甲’（精金锭），助他们向亵渎者复仇！”

奥拉夫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粗野的大笑：“哈哈！好！好一个驱虎吞狼！不，是驱冰巨人吞黑甲狗！卡斯帕，你这脑子比冰锥还毒！”

维京纳尔重重点头，眼中燃起希望：“我亲自带队去谈！那些霜巨人虽然原始，但并非没有智慧。他们对精金和我们提供的‘新牙’绝对会感兴趣！只要能激化他们与乌基迪的死仇，嚎哭峡谷将永无宁日！乌基迪的补给线…就彻底断了！”

“同时，”卡斯帕转向奥拉夫，眼神凌厉，“奥拉夫，你立刻集结查尔布所有能调动的战士！不是去峡谷，而是…去‘惩戒之牙’工地的外围！”

“什么？去送死？”奥拉夫愕然。

“不！去骚扰！去佯攻！”卡斯帕的手指狠狠点在地图上那座正在崛起的黑色巨城。“做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它建成的姿态！规模要大，声势要猛，但接触要快，撤退要更快！像狼群围着猛犸打转！让阿卡迪乌斯以为，我们的主力、我们的重心，还在那座城上！让他把更多的精锐钉在工地上防御！为维京纳尔在嚎哭深渊的行动，和峡谷里即将爆发的霜巨人之怒，争取时间和空间！”

“声东击西…我明白了！”奥拉夫摩拳擦掌。

维京纳尔亲自挑选了十二名最精通古老冰语、最熟悉霜嚎深渊险恶地形的兰德老猎人。他们背负着沉重的包裹：十支哈尔斯火绳枪，一小箱铅弹和火药，数十块沉甸甸的精金锭，以及…几片精心处理过的、沾染了魔兽鲜血的乌基迪制式黑甲碎片和一把断裂的精金匕首（从之前的伏击战场捡来并加工过）。

这是一次赌上性命的朝觐。风雪在霜嚎深渊的入口处发出鬼哭般的尖啸，连最耐寒的雪狼也不敢靠近。维京纳尔深吸一口带着冰碴的空气，紧了紧身上的白熊皮，第一个踏入了那片被亘古寒冰和危险传说笼罩的禁区。

数日后，当维京纳尔和仅存的六名伤痕累累、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猎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永冬要塞时，他们带回的不是霜巨人的友谊，而是一个冰冷而血腥的契约。

“他们…接受了。”维京纳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他的胡须和眉毛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眼神却亮得惊人。“贡品收了，尤其是火枪和精金。那些‘证据’…激怒了他们。但霜巨人长老‘冰核’格鲁姆说…”他模仿着那低沉如冰川摩擦的语调：“‘亵渎者，死！但冰霜之子，不为蝼蚁的战争流血！’”

卡斯帕的心沉了下去。

维京纳尔喘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格鲁姆提出了条件：乌基迪人的血，可以流。但每一百个黑甲战士的头颅，必须堆在霜嚎深渊的入口作为‘血税’。而且…他们不要死的，要活的！活的祭品，在冰核面前哀嚎着冻结，才是对亵渎圣地和幼崽的最高献祭！他们提供‘冰雾’掩护我们的行动，甚至可能…亲自出手拦截大的队伍。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源源不断地把活着的黑甲俘虏，送到深渊入口！”

一个与魔鬼的交易！利用古老而恐怖的霜巨人对付乌基迪帝国，代价是成为他们捕获“祭品”的帮凶！这比直接对抗乌基迪帝国更加凶险，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卡斯帕看着维京纳尔带回的那块霜巨人长老给予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深蓝色冰晶信物，沉默良久。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最终，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那块冰晶。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

“我们…没有选择。”卡斯帕的声音如同从冻土深处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与残忍。“告诉格鲁姆…契约成立。乌基迪黑甲的血肉…将是霜嚎深渊新的冰雕！”

几乎就在北方三国与霜巨人达成这血腥契约的同时，遥远的艾克尔大公国，总督府“翡翠宫”的废墟之上，局势正朝着更加失控的方向滑落。

哈尔斯帝国派驻新大陆的高级特使，一位衣着考究、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正强忍着对废墟焦臭和遍地狼藉的厌恶，与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总督马库斯·西尔维奥进行着一场艰难的谈判。周围是断壁残垣和神色惶恐的残存卫兵。

“总督阁下，‘铁砧之子’叛军已经控制了整个北方行省，正在向中部行省推进！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背后绝对有外部势力的影子！”特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智慧之光（哈尔斯）可以伸出援手，派出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协助平叛，恢复秩序。但前提是…”

马库斯擦着额头的冷汗，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恐和贪婪交织的扭曲表情：“前提是什么？钱？金子？只要保住我的位置，艾克尔的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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