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未完成的告别

期末考试前一周，夏湘黎住院了。

医生说她的病情恶化得比预期更快，需要立即开始治疗。病房里摆满了同学们送来的鲜花和卡片，但没有陈慕的。

"他...知道吗？"夏湘黎问来探望的林小雨。

林小雨咬着嘴唇："我告诉他了，但他...他说最近在准备竞赛，抽不开身。"

夏湘黎闭上眼睛，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她理解陈慕的疏远——那些谣言，那个误会，还有她没机会解释的一切。但内心深处，她依然渴望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见到他，哪怕只有一面。

治疗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化疗让夏湘黎的头发大把脱落，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凹陷。但她坚持每天拿起手机，看着陈慕的对话框，却再也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

"妈妈，"一天夜里，夏湘黎突然说，"我想回学校一趟。"

"可是宝贝，你的身体..."

"就一次，好不好？"夏湘黎哀求道，"毕业典礼那天...我想参加。"

母亲含泪同意了。医生勉强批准了两小时的离院许可，条件是必须坐轮椅并有护士陪同。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就像高二开学初遇时一样。夏湘黎戴着柔软的毛线帽，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学校礼堂的最后一排。她瘦了很多，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但眼睛依然明亮。

典礼开始前，她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陈慕坐在毕业生区域的前排，白衬衫熨得一丝不苟，后颈的线条干净利落。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当校长宣布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时，夏湘黎惊讶地看到陈慕站了起来。他走上讲台，声音比平时更加清晰：

"...高中两年，我们学到了很多。不仅是知识，还有关于成长、关于珍惜..."他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最后一排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有些误会，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澄清；有些告别，可能来不及说出口..."

夏湘黎攥紧轮椅扶手，心跳加速。陈慕的视线真的看向她这边了吗？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所以，请珍惜眼前人。"陈慕结束发言，微微鞠躬。

掌声雷动，夏湘黎却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典礼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合影留念。夏湘黎让护士推她到走廊尽头，那里能看到整个操场。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她轻声说。

护士体贴地退到不远处。夏湘黎望着窗外，看着陈慕和几个男生站在樱花树下交谈。他比上学期更高了，肩膀的线条更加分明，但依然带着那种疏离的气质。

当陈慕独自走向教学楼时，夏湘黎几乎要喊出声。但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到走廊尽头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弱身影，也没有听到她无声的告别。

"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医院了。"护士轻声提醒。

夏湘黎最后看了一眼陈慕消失的方向，轻轻点头。轮椅经过(3)班教室时，她突然要求停下："能让我进去一下吗？就一分钟。"

教室里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排列着。夏湘黎的轮椅停在她和陈慕曾经的座位旁。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那张课桌——上面还有她某天偷偷刻下的小小爱心，藏在桌角不易发现的地方。

"再见了。"她轻声说，不知道是对这个座位，对这段回忆，还是对那个永远不知道她心意的男孩。

回到医院后，夏湘黎的病情急转直下。疼痛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时，她会看着窗外的树叶发呆。有一天，母亲红着眼眶递给她一个包裹："陈慕送来的。"

夏湘黎虚弱地拆开包裹，里面是那本陈慕的数学笔记，扉页上多了一行潦草的字迹：「如果早知故事结局，我会在开学那天就告诉你——你眼睛里的漩涡，早把我卷走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夏湘黎紧紧抱着那本笔记，像抱着一个来不及实现的梦。窗外，夏天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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