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排版】柳公子落榜，想开回归山野

京城朱雀大街，鎏金匾额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手持湘妃竹扇的书生驻足凝望，扇面上

"青云直上"四字被摩挲得微微发亮。

"新一轮的殿试开始了。"

他喉间滚动着压抑的炽热，竹骨轻叩掌心发出脆响，目光穿透重重宫墙，仿佛已看见太和殿高悬的金榜

"这次一定要拿下状元！"

街角茶摊飘来零星议论，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这位柳公子可是连考八届的老面孔了！"

哄笑声中，有人往地上啐了口茶沫：

"就他那穷酸样，能中才怪！"

而被议论的主角恍若未闻，衣摆扫过青石板，将散落的槐花碾作尘泥。

谁也没看见他袖中攥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自十六岁初登科场，这已经是第九次叩响龙门。

鎏金兽首烛台摇曳着昏黄光影，柳明澈盯着素绢上的墨字，握笔的手渗出薄汗。

殿试策问竟直指西域商路整治，而他苦读十载的《四书章句》在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

"这怎么就是我不会的？"

笔尖在砚台边缘刮出刺耳声响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不能出点我会的吗？"

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在考棚间蔓延。

邻座考生突然扯散束发的儒巾，乱发如蓬草：

"好难啊，我要死了！"

更远处传来撕纸声，某寒门子弟将写废的答卷揉成团砸向墙壁，震落墙灰簌簌落在后颈：

"脑袋要掉了，脑袋要掉了！"

柳明澈咬破下唇，舌尖尝到血腥味。

他死死盯着"如何平衡茶马互市与边疆戍卫"的考题，恍惚间竟看见父亲临终前枯槁的手，攥着变卖祖宅换来的赶考盘缠。

"我要长脑子了！"

他突然将脸埋进臂弯，冷汗浸透青衫。

九年了，从意气风发的少年熬成鬓染霜色的老童生，却从未见过如此刁钻的题目。

"我操！这怎么这么难？"

有人掀翻案几，笔墨泼洒在朱砂地砖上。

柳明澈颤抖着提笔，却在空白处落下个歪斜的墨团。

监考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猛地抬头望向殿顶蟠龙藻井，喉间挤出破碎的呢喃：

"今年的考题怎么这么套路呢......"

晨钟穿透九重宫阙，惊起檐角铜铃叮咚，却惊不散满殿考生眼底的绝望。

暮色将宣德门前的汉白玉阶染成血色，柳明澈攥着揉成团的落第文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砚台摔碎的墨渍还沾在青衫下摆，像极了他九载科场留下的斑斑伤痕。

"唉，还是没考上啊。"

喉间溢出的叹息混着北风，他突然扯开衣襟，将那份盖着礼部朱印的文书撕成碎片

"也许我真的不是考状元的料吧。"

碎纸如雪片般散落在蟠龙浮雕上，惊起檐角几只寒鸦。

"九龙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熟悉的戏谑声从身后传来，同窗张世勋摇着描金折扇踱来，锦缎靴面蹭过满地残卷

"这外号还真是贴切——九次叩响龙门，结果连个举人都捞不着。"

柳明澈浑身僵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蛰伏在心底的嘲讽突然破土而出：

私塾先生摇头叹息的"朽木"，客栈掌柜翻着白眼的"晦气"

还有母亲临终前强撑着微笑说的"再试一次"

......

他猛地转身，撞落对方手中折扇：

"你跑这来干嘛？"

"这不来看看你有没有中状元吗？"

张世勋弯腰捡扇，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怎么，恼羞成怒了？"

他故意拖长尾音

"我可听说，你家老宅早变卖赶考盘缠了。"

"滚一边去，别来烦我！"

柳明澈抓起地上半块砚台，指节暴起青筋。

张世勋倒退两步，却仍笑得肆意：

"哟，脾气上来了？"

"我要回家了。"

柳明澈将砚台狠狠砸向石狮，飞溅的碎石划破脸颊。

鲜血顺着下颌滴落，他却浑然不觉，转身踉跄着走向城外。

寒风吹散他凌乱的发，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

"你哪来的家？"

身后传来刺耳的质问。

柳明澈脚步顿了顿，眼前浮现出破败的祖屋，还有债主们搬走最后半袋糙米时母亲无声的眼泪。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整片寒鸦：

"你管我呢！反正不用你可怜！"

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拖曳在青石板路上，像条挣脱枷锁的锁链。

柳明澈望着暮色笼罩的京城，握紧腰间褪色的玉佩——

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这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他喃喃自语，抬脚踩碎满地残卷，任由北风卷着碎纸扑向皇城巍峨的宫墙。

朔风卷着枯叶拍打着草房子的竹篱，柳明澈攥着磨破的锄头，望着新翻的土地发怔。

手掌虎口处磨出的血泡与泥土混在一起，在暮色里凝成暗红痂块。

三日前从京城出逃时，他在乱葬岗扒了件无主的粗麻衣，此刻衣摆还沾着城郊的泥点。

"真是不容易啊！"

他突然踢开脚边滚落的土块，溅起的泥星子落在歪斜的稻草人草帽上。

九年的墨香还残留在指缝，如今却沾满腥甜的泥土气息。

"既然考不上，那就隐居深山。岂不美哉？"

话音未落，头顶的草房子"吱呀"作响，几片茅草被风卷走，跌落在新挖的田垄间。

灶台上的陶瓮里还剩半瓢凉水，柳明澈就着瓮口灌下，喉结滚动间溢出满足的叹息。

墙角的麻袋里，他珍藏的除了半块硬如石块的干粮，就是昨日在山神庙求来的菜种。

种子袋上褪色的"福"字被摩挲得发亮，恍惚间竟与曾经书房里卷轴重叠。

推门时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他却兴奋得像个孩童。

冻僵的手指笨拙地解开麻袋，将圆滚滚的菜种捧在掌心。

月光穿透漏风的窗棂，照亮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

这一亩三分地，或许就是另一座等待他叩响的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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